嬴淙月一边回忆着过去，一边向朝歌说道。
“自那之后，宗门中能领头的人，只剩我了，于是我告诉那些被擒的弟子，活下去，最重要的就是活下去。”
她冷嘲一笑。
“只有活着，才能做想做的事，其余的东西，都不重要。”
就算被当做炉鼎使用也没关系。
这都是暂时的。
她是如此安慰其他弟子们。
可只有嬴淙月自己知道自己。
话说出口很简单，但做到却是很难的一件事。
她讨厌，甚至是厌恶被当成工具使用。
更恶心的是那人还非要扯上一张情爱的假面，试图将她驯化。
令嬴淙月无比作呕。
朝歌垂下眸子，泛着凉气的手掌安抚似的落在嬴淙月额头。
这细微的动作让回忆起过往身体开始紧绷起来的嬴淙月缓缓放松下来。
“那时候，我在扮演一个胸有成竹，卧薪尝胆的角色，我不能软弱，不能后退，不能放松，我身后站着的，是备受屈辱，正在强撑的弟子。”
她必须成为大家心中的定海神针。
“其实当时，我一直都在恐慌，我根本没有什么万无一失的计划。”
受制于人的前提下，不管是什么样的逃脱计划，都无法避免牺牲。
“可你做到了，淙月。”朝歌轻声说道。
嬴淙月长长叹息。
“是啊，我做到了，我救出了被困的合欢宗弟子们。”
话音落下，她闭上双眼，浓密的长睫轻轻颤动。
因为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出现，让弟子们的牺牲情况大大降低。
在她被冠以合欢宗妖女名号后，竟然还有人记得许多年前的恩情，愿意帮她一把。
以付出生命的代价。
过往其他的记忆都因为不太美好，而被嬴淙月选择性的遗忘。
而唯有那个人，在记忆中尚且鲜亮。
————
不过是见他被打的惨兮兮，随手帮了一把而已，事后她就忘得一干二净。
所以当他忽然出现在自己被囚禁的密室中时，嬴淙月还以为又是那人为了羞辱她而邀请来的‘客人’。
长相清秀俊逸的少年一见她就红了耳根，红着脸结结巴巴的解释自己的来意。
彼时她因被当炉鼎，修为下跌严重，哪怕是修习朝歌自创的驭灵术已经有了成效，但还是没有成功逃出去的把握。
被称之为千面公子的少年，顶着一张羞涩到头都不敢抬的脸，语气却万分坚定的说，“合欢仙子，请你采补我吧。”
嬴淙月被他这话震惊到。
“我本就是为此而来的。”
千面肤色白皙，红着脸时，露出来的皮肤都透着暧昧的粉色。
“从你救了我之后，我活着，就是为了留下这条命给你，希望能对你有点用处。”
他的神色十分认真，没有一点玩笑的成分。
于是嬴淙月也认真严肃的告诫他，“你会死。”
采补和双修是两个极端。
如果采补者不主动停止功法的运转，被采补者必死无疑。
而对于嬴淙月来说，主动送上门来的千面，像是未知的灵丹妙药。
也许会助她修为恢复，也许是一场甜蜜陷阱。
“我知道。”千面语气轻快。
“只是我容貌丑陋，比不得你之前来往的天之骄子，”他摸了摸脸，神色黯淡，“怕是污了仙子的眼。”
千面之名，来自于他容貌的千变万化。
以前的他，被叫做——
“小丑鬼。”
嬴淙月唤了一声。
“你想起我来了？”千面一直不敢抬起的双眼此时终于直视了嬴淙月。
她轻嗯一声。
千面鼓起勇气拉起了嬴淙月的手。
“合欢仙子，我可以提一个要求吗？要是你觉得为难就算了。”
嬴淙月，“你说说看。”
“你能记得我吗？不用全部都记住，只是，记住有过我这么一个人就好。”
“好，我会记住你的。”嬴淙月答应的快。
千面的修为流失的很快。
他原本白皙的肌肤在转瞬间变得苍白，双眸紧闭的间隙，划过一抹痛楚。
而嬴淙月的境界则一路攀升，庞大的灵气滋养着她的经脉。
最后的关头，凝视着千面几近透明的脸，嬴淙月停下了动作，又往他口中塞了几粒丹药。
“保重。”嬴淙月轻声留下两个字，终于离开了这座囚禁她多时的密室。
————
枕着朝歌的腿，嬴淙月说着说着就笑起来。
“千面是个傻子，不过一句话而已，他就信了，心甘情愿为我而死。”
与她双修过的青年俊杰那么多，千面如果不是付出了生命，将会毫不起眼。
“他只见过我一次而已，就那么相信我是个说话算数的人吗？他都没有考虑过我会在答应之后再反悔？反正他都死了，根本没办法再上来寻我要个说法。”
朝歌与她一起笑起来，纤长的手指捏了捏嬴淙月的腮边肉。
“可答应他的事，你做到了不是吗？”
嬴淙月怔了一瞬，语气幽幽，“是啊，小丑鬼唯一的心愿，要是没实现，那也太惨了吧。”
本来千面只是失去大量修为，只要他勤加修炼，早晚可以重来。
可他却拖着虚弱的身体最后帮了她一把。
炸毁了那片令她，令合欢宗弟子们伤心难过的地方。
“也许是灵气爆炸的余波引的裂缝出现，推开师妹们后，我就和拉了我一把的臭狐狸一起掉进了裂缝。”
说起这话的时候，嬴淙月看向圆珠中只留残破神魂的韶初霁。
“平时吵得那么凶，没想到生死关头，他倒是护了我很久。”
朝歌：“淙月，辛苦你了。”
明明是朋友，却在她最难得时候一点忙都没帮上。
嬴淙月眉尾微扬，拍拍朝歌的肩膀。
“我不辛苦，辛苦的是你啊！”
她笑眯了眼。
“以后还要仰仗咱们得骄阳殿下，好好管理宗门，还有救一救这只臭狐狸，让我当个悠闲的甩手掌柜！”
朝歌被她这副使懒的模样逗笑。
“好好好，你以后就负责躺平享受！”
嬴淙月故作夸张的姿态，双臂伸展摊平在朝歌怀中。
“啊！那可真是太好了！我以后就靠你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