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0章 看好了，我只表演一次
面对如此巨大的泰坦之躯，苏文良久无言。
现在，许多曾经的疑惑得到了解答。
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多谜团——这也正是苏文当初不愿主动刨根问底的原因。有些时候，什么都不知道反而能过得轻松一些。
可是此一时彼一时，既然苏文的人生目标从摸鱼变成了星辰大海，那么有关辉煌大陆这颗行星的秘密，就成为了必须要越过的台阶之一，躲是躲不过去的。正因如此，在听说“泰坦之书”时，他才会表现得格外积极。
现在，他必须要直指问题的核心。
“《泰坦之书》的内容是什么，那些破译后得到的信息，能否尽数告知于我？”
阿莱克西亚想了想，回答：“当然可以，但圣龙山脉有一个条件。”
苏文顿了顿，平静道：“你说吧。”
“在前往真相的路上，请让我与你同行。”
“……”
片刻的沉默之后，苏文才缓缓点头。
“仅限你一人。”
他说道。
实际上他并没有犹豫，因为这个条件合情合理，完全在苏文可以的接受范围内，但也没必要因此表现得欣然同意，让对方觉得自己做出了深思熟虑会更好。
既然双方达成一致，阿莱克西亚便不再废话，直接单手虚抓，从空间裂缝中取出了一张卷轴，交给苏文。
“这是泰坦之书的译本。”阿莱克西亚说道，“在近万年岁月里，像这样的译本有成百上千，分别来自不同学者们的理解，而这本是圣龙山脉学界公认的最佳作。那句‘虚空中漂浮着残破的躯壳’便是出自此本。”
苏文当即打开卷轴，只见上面整齐排布简化后的泰坦文字，而在一排排圆环下面，都标注着用大陆通用语书写的译文。只不过，这些译文，大多数都是些乍一看上去高深莫测，仔细一看又有些没头没脑的内容。
就比如映入眼帘的就是这样一句话：“壁障再也无法被打破”。
紧接着，又有诸如“蓝色的眼睛始终注视着我们”、“元素是剧毒”、“星空的尘埃遍布四周”这样难以理解的内容……而越往后看，苏文便越是皱眉：这些似是而非的话能让他联想到许多东西，但又好像仅仅只是神经质般胡言乱语。
阿莱克西亚最初所述的“虚空中漂浮着残破的躯壳”自然也在其中，但此时又显得平平无奇，混在这些内容中并不出众。
因为有些句子甚至字里行间都透露出绝望，比如其中的一句“它们已经到来，我们将付出代价，我们付不起，我们躲不过”。再联想到不久前银龙提到的深海墓葬，他总觉得如果以写出这本书的作者的精神状态来评估整个泰坦种族的话，即便不受到什么“神秘的召唤”，能够做出自我毁灭的事情好像也不太奇怪来着。
终于，苏文忍不住发表自己对这本《泰坦之书》的评价。
“阿莱克西亚，你不觉得，这些内容很……悲观吗？”
苏文自认为采用的措辞相当柔和，没有直接说出诸如绝望、癫狂，以及可耻的谜语人行为之类发自内心的想法，但阿莱克西亚还是脸色微变——要说变成了什么样，那就是和苏文描述的一样，肉眼可见的悲观。
随后她缓缓开口。
“对泰坦之书的破译，一直以来都是圣龙山脉最重要、最隐秘的事务，它的内容也影响着一代又一代的巨龙后裔，始终让我们承受着难以喘息的沉重。阁下说的对，这是一本极为悲观，但同时可能揭示着我们所在的世界的奥秘的遗作。”
“哦？”
苏文来了兴致。
“这些谜语一样的话，想必你们早已有所解读。”
“正是如此。这些内容看似散乱，实则从方方面面描绘了世界最深层的奥秘，有许多直到今日依然无法完全解读，但更多的，却是让我们毛骨悚然的现实。”阿莱克西亚的语气有些沉重，“比如那句最为让人难以置信的‘元素是剧毒’，起初谁也无法理解：这世上任何生灵、甚至就连有意识的亡灵都无不向往的元素，能够令人无比强大，获得超凡入圣的力量，近乎无所不能，怎么可能会是所谓的‘剧毒’？”
“直到后来我们才逐渐发现，这个世界其实很小，小得就像是汪洋中的孤岛。天空中的每个星辰都是这样一座孤岛，而它们之间是无尽的虚空，元素在虚空中就像是遇水即溶的浮灰，越是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便越无法靠近虚空。甚至于那些将自身元素化的强者，意味着永远失去了踏入虚空的机会，将自己永世禁锢在孤岛之上……现在阁下认为，元素难道不是剧毒么？并且不是一般的剧毒，还是甜蜜的剧毒。”
“……”如此角度清奇的理论让苏文精神不仅为之一振，深吸一口气之后才笑道，“这样想来，却也不无道理。”
“那么，这句话又是指什么？”
说着他指向了卷轴上的另一角。
这句话的内容同样耸人听闻：“蓝色的眼睛始终注视着我们”。
阿莱克西亚即答：“能够始终注视着‘我们’的眼睛，显然并不在我们当中，而是来自更远的地方，比如相隔着遥远虚空的月亮——事实证明，那里的确存在着另一个世界，我们也难以想象它在泰坦的时代会是什么模样，或许真是蓝色的吧。”
“好吧……那这句话呢？”
苏文对于这个稍微有些牵强的解释不置可否，不过也没打算过多停留，而是指向了一句刚才没留意到，但格外不同寻常的话。
“虚空的尽头才是家乡。”
“这句么？”
阿莱克西亚有些沉重的脸上竟露出耐人寻味的笑意：“虽然有些不愿承认，但圣龙山脉的学界早已达成共识，我们当前所在的世界，极大可能并非我们的故乡。这里的‘我们’，并不指代巨龙一族，而是包括了辉煌大陆上一切生命。”
在苏文脸上第一次出现惊讶表情的同时，这名巨龙长老紧接着道：“请不要误解了圣龙山脉的‘学者’们，他们可不是一群只会纸上谈兵的书呆子，数千年来即便是黑潮战争最艰难时期，他们也从未停止对世界真相的追寻。而在辉煌大陆迎来光明后的这两千年间，‘学者’们的脚步更踏遍了世界每一个角落。”
“结果有充足的证据表明，辉煌大陆的历史存在严重断层，这种断层绝不仅仅停留在文明的延续上，而是来自地质、洋流、气候等等诸多现实层面。通过系统论证与分析，我们发现辉煌大陆是由好几块更小的大陆拼凑而成，它们或许应该均匀分布在整个世界，但被某种力量‘推’到了一起。这件事发生的时间距离现在久到无法估计，以至于现如今‘兽人部落’所在的那块小型大陆，都已经被强大的排斥力推出去了几千公里——没错，它原本也是辉煌大陆的一部分。”
“除此之外，通过对远古化石、气候变化、风暴带、死亡之海与大陆外海的调查、种种迹象都证实了一件事。那就是和我们不久前所在的塞卡兰达一样，辉煌大陆也是一个‘人造’的世界，而我们则更像是外来的移民。”
“若真如此，所谓家乡，或许正是虚空尽头，天上的某颗星辰吧。”
……
……
苏文静静听完阿莱克西亚的话，暗中倒吸了一口凉气。
现在他甚至有些庆幸，庆幸自己一直以来都没有对圣龙山脉产生轻视，没有认为其和辉煌大陆那些王国和帝国一样只是愚昧封建的土着。
作为圣龙山脉的大长老，阿莱克西亚的话绝非代表她个人的想法，而更大程度上代表了这个势力的观点。这意味着圣龙山脉不仅掌握的信息比自己想象中多得多，而且早已脱离了“本地人”的桎梏，放眼于头顶的群星。
这是何等令人欢呼雀跃的惊喜？
苏文心中几乎想要欢呼，如果不是受到身份和场景限制，他简直想冲上去给眼前精灵模样的银龙一个拥抱！
或许这就是找到志同道合者的喜悦吧。
但不能高兴太早，一切都还有漫长的路要走。
苏文很快冷静下来，注视着阿莱克西亚道：“谢谢你，我大概理解了这本《泰坦之书》的内容，以及你们的看法。”
“阁下比我想象中更加平静。”阿莱克西亚轻笑道，“刚才我在你的脸上看到了惊讶，但这种惊讶似乎并非针对我所描述的内容，而更像是惊讶于我竟然会说出这些内容——现在，阁下或许对圣龙山脉有了新的认识。”
“你说得不错。”苏文点头承认，同时心想毕竟是活了几千年的存在，自己只是笑一笑，就能被读出这么多信息，以后果然还是要全程保持司马脸才行，“我想主上会重新评估对你们的态度，希望你们能证明自己的价值，促成双赢。”
“乐意至极。”
“不过，我还有个问题。”苏文又道。
“阁下请说。”
“你刚才为何能够笃定，我会踏上前往真相之路？毕竟……直到现在，我都在单方面听你在说，而没有做出任何表示。”
阿莱克西亚答道：“我最初并未笃定，但既然海因里默给出了那样的建言，那就说明阁下一定有通往真相的方法，而且是通往圣龙山脉至今也未曾触碰到的、最深层次的真相。”
“原来如此，你们对那家伙还真是信任。”
苏文失笑道。
阿莱克西亚则神色认真，仿佛生怕苏文反悔一般：“阁下可是已经答应了我，让我同行。”
“我也没说我要食言。也罢，看好了。”
苏文似乎做出了决定，他抬手指了指地下空洞更深处的空间，只见那里黑暗深邃，深不见底，空无一物。
“等等，那里是……”
阿莱克西亚似乎想要提醒他什么，但刚一开口便再也说不出话。
因为下一秒，眼前的黑暗便被大量无源之光驱散，仿佛天地间只剩下刺眼的白——这并非什么高深莫测的魔法，而是最为简单的照明术，只是足够量大味足。
银龙的双眼瞬间适应了光明，紧接着她便看到，在光芒的照射下，原本空荡荡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座熟悉的森白色“山脉”。
她愣了一瞬间，随后立刻意识到这不是什么山脉，而是……巨大到离谱的骸骨。
和身后那具几乎一模一样的骸骨。
现在，她被夹在了两具泰坦骸骨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