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2章 失策了
话音落下，一片寂静。
虽然苏文自认为已经做好了接受一切结果的准备，但在这片窒息的寂静中，他还是能清晰听到自己加速的心跳声。
就像是等待接受审判的犯人。
等待并没有持续很久，门后传来渐近的脚步声。
随后门开了。
在苏文眼前站着的莉蒂西娅，身上装扮仍与平常别无二致，但脸上的从容与威严不复存在，就好像一下从掌管整个实验室的莉亚博士，变回了当初的半精灵女仆。
她没有说话，只是无声地走出来，抱住苏文并紧紧贴在了他的胸膛上。
时间仿佛停滞在这一刻。
过了很久，苏文才轻抚着她的后背，小声道：“对不起。”
然而没有回应。
苏文愣了愣，这才发现，莉蒂西娅就这么靠在自己身上睡着了。
“……”
苏文想起了她似乎永远充斥着疲惫的双眼。
确定她真的只是睡着之后，苏文用最轻的动作把她抱进了办公室，放在大概是午休用的简易床榻上，替她盖好了被子。
苏文终于明白了莉蒂西娅的状态究竟有多疲惫，因为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以至于苏文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检测一次她的身体状况，以确认没有出现意外。大约7小时之后，已经到了第21实验室的工作时间，但苏文早有准备地在外部大门挂上了请勿打扰的标识，并且将莉蒂西娅的专属实验室从内部反锁。由于这种事情莉蒂西娅也经常做，尤其是在她不休不眠进行研究的时候，因此倒也没有引起疑惑，实验室的所有成员都只当莉亚博士又开始“闭关”了。
……
又过了十个小时，已是傍晚，莉蒂西娅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我睡了多久？”
因为太久没喝水，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正坐在她工作台前看书的苏文站起身，拿出一瓶早已准备好的营养液递给她，说道：“相对于你的身体状况而言，不是很久，你太过疲惫。”
莉蒂西娅接过营养液，没有喝下去，而是目光锁定在苏文身上：“我还是不敢相信您已经回来了，我真不是在做梦吗？”
“我确实回来了。”苏文神色温柔，“对不起，莉蒂西娅。”
“您已经道过一次歉了。”
苏文一愣：“我以为你没听见。”
“那个时候我在装睡，我不知道该怎么调整自己的情绪，但我很快就真的睡着了。”
“……好吧，所以你肯原谅我吗？”
“是您的错吗？”
莉蒂西娅反问道。
苏文认真回答：“是我疏忽大意，遇到了危险，差点回不来。”
“那就是危险的错，不是您的错，别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莉蒂西娅微笑道，“您不需要道歉，不管怎样，您回来了就好。”
“……”
苏文说不出话来。
他忽然很感激歌莉斯坦，如果不是她昨天的“开导”，自己现在肯定还钻在自己的牛角尖里面。
莉蒂西娅又道：“您看起来一点都没变。”
苏文不再打算隐瞒：“是的，我们的时间不对等，对我而言距我们上次见面只过去了几个月。”
“也就是说您还停留在二十岁。”莉蒂西娅神色似乎有些失落，“可我已经七十岁了，是个老太婆了。”
苏文：“你可是半精灵，不能这么算，更何况我就喜欢年龄大的。”
“那歌莉斯坦的年龄也很大……”
“……？”
见鬼，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苏文心说我真傻，光顾着感激歌莉斯坦的助攻，却全然没考虑到自己忽然出现在莉蒂西娅面前，是否会把歌莉斯坦本身给牵扯进来。
“我压根没打算见她！”苏文连忙道。
莉蒂西娅睁大双眼：“也就是说，您已经知道了她也在这儿？也知道了我和她的关系？”
“算是，知道一点吧……”
苏文明显底气不足，他先前还考虑自己是否应当把自己假冒安德森少校的事情说出来，现在打死都不敢说了——安德森少校和丽斯女士关系不错的事情，整个21实验室的人都看在眼里。
去特喵的坦诚相待，按照莉蒂西娅眼下的反应，这层身份要是说出来，自己大概率要完蛋。
“一点？”莉蒂西娅明显不信。
苏文明白自己不能陷入被动，于是打算反客为主：“我正想问呢，你们怎么会在一起，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您真不知道？”
“真的，我对天发誓，我对她完全不了解！”
莉蒂西娅见苏文神色诚恳，轻叹道：“那好吧，就让我来解释一下……歌莉斯坦她，她的经历很曲折。
那时候我刚进入辉煌研究所没多久，这里的一切都很年轻，充满朝气与希望。
特里底斯也正处于黄金时期，能够力压东西方两大势力，在南部大陆展开一系列和平维系行动。
而歌莉斯坦，当时就在南部大陆的一个小国。
当年她不仅是离开了银盔城，更直接离开了多伦帝国乃至北部大陆，去追寻她眼中的正义。
在那片整个大陆最混乱的地方，她看到了人民生活在战乱与饥荒中，看到了真正残暴到毫无人性的统治者，但却无力做出任何改变。因为混乱背后真正的维系者，正是辉煌大陆的两大势力。
但她没有放弃。
早在特里底斯的力量正式涉足南部大陆之前，歌莉斯坦就已经熟知这股势力，并且对‘主上’的纲领十分了解。凭借着这套理论，她在短短几年内聚集了不少志同道合的人，成立了抵抗军组织……但，抵抗并不顺利，经过了与当地统治者艰苦卓绝的战斗，他们终究被逼上绝路。
比起大多数同伴，歌莉斯坦还算幸运，她在最后一刻等到了来自特里底斯的援军。但即便如此，她也付出了两条腿和一只手臂的惨痛代价。随后，她被送回特里底斯疗伤，身为超凡者，她凭借强大而顽强的生命力，用几乎只剩下一半的身体撑过了生死难关，最终活了下来。
鉴于先前的所作所为，歌莉斯坦随即被特里底斯官方授予了最高表彰，并成为军团的荣誉军官，但断肢不能再生，她再也无法回到战场。”
苏文听到这里，心中已经难以平静，同时也为之前对歌莉斯坦动机的猜测而感到惭愧。
没想到，她竟然有着这样……彪悍而惨痛的过去。
完全看不出来啊。
他并未打断莉蒂西娅，而是继续静听。
莉蒂西娅继续道：“我与歌莉斯坦的相遇，是因为一个偶然。当时我的研究课题，是为战场上受到严重伤害的士兵研制假肢，于是歌莉斯坦就成为了近乎完美的试验素材，我们就这么再次见面了。
由于研究项目的关系，在长达数年时间里，我们几乎形影不离。这期间我让她恢复了行动能力，她也为我的课题提供了巨大帮助。
再后来，我们的关系越来越好，直到今天您看到的这样。
这就是我们的故事了。”
苏文深吸一口气，神色中充满肃穆。
他沉声道。
“也就是说，现在的歌莉斯坦，必须依靠假肢才能行动。她每天都穿着盔甲，只是为了隐藏这一切？”
莉蒂西娅奇怪地看了苏文一眼：“不是的，她后来突破成为了魔导骑士，掌握了断肢重生的能力，穿盔甲是因为个人爱好。”
“……”
“倒是您，明明知道她每天都穿着盔甲，却还说对她完全不了解？”
苏文只想抽自己一个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