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德透露的真相虽令陈阳心头一震，但因早有猜测，倒也不算太过意外。
“那位探长...莫非也是同谋？”陈阳仍忍不住追问。
“不过是个被正义冲昏头脑的棋子罢了。”莫德轻蔑地勾起嘴角，“被人当刀使了还不自知。”
陈阳不禁在心底将希斯克利夫的威胁等级又上调几分，既能以假乱真地蒙骗众人，又能将各方势力玩弄于股掌之间，此人的危险程度远超想象。
“你为何不揭穿他？”话一出口，陈阳便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愚蠢。
莫德却出乎意料地耐心解释：“其一，他的计划无损我方利益；其二，我也并非全然知晓其中细节。”他摩挲着茶杯边缘，“他曾向主上求援，但遭到了拒绝。”
“那他究竟与哪位魔王勾结？”陈阳眉头紧锁，“我想象不出，有什么样的利益能让他胆敢同时挑衅——”
“未知贸易与一字堂。”莫德接过话茬。
虽然陈阳对后者知之甚少，但单凭托维亮出名号时众人噤若寒蝉的反应，便知这绝非寻常势力。
“能否为我详解一字堂？”陈阳目光灼灼。
莫德凝视着杯中茶汤，缓缓道：“一字堂内无我族势力，尽是些被彻底洗脑的狂热之徒，唯皇命是从。”
“皇帝...”这个称谓在陈阳心底激起涟漪，不由联想到锦衣卫之流。
“是为君王铲除异端的爪牙？”
“近似，却不止于此。”莫德指尖轻叩桌面，“更准确地说，他们是帝王之手的延伸——巡视四方、镇守边疆、肃清寰宇。”
茶香氤氲间，莫德如数家珍：
“堂下分设四司：
其一，对魔监察司，专司魔族事务。虽总衙设于亚夏，实则爪牙遍布大陆，纵是卡图赫蒂斯亦有暗桩；
其二，经兽管制司，专治《山海经》所载异兽。因异兽多现于亚夏，外界知之甚少；
其三，巡检司，代天巡狩。持圣旨如朕亲临，可先斩后奏；
其四，都护府，戍边重器。坐镇边疆要冲，卫戍藩属诸国。”
“前辈竟对亚夏文化如此了解？”
陈阳难掩惊讶，方才莫德那段详尽的解说，用的竟是纯正的亚夏官话。这绝非寻常西方人所能掌握的。
“早年旅居夏朝十余载，略通皮毛罢了。”莫德轻描淡写地带过，随即话锋一转，“关于一字堂就说到这。继续谈艾尼尔。他勾结的，正是第五魔王‘愤怒之主’萨麦尔。
“愤怒的萨麦尔？”陈阳眉头微蹙，这名字莫名耳熟。
最后，还是陈影提醒，他才知道来源是《圣经》中的七大罪之一的愤怒的恶魔的名字。
直到陈影在意识中提醒，他才恍然——那正是《圣经》七宗罪中，司掌\"愤怒\"的恶魔之名。
难道古籍中的记载......都是真实的？
这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陈阳的脑海。先是《山海经》中的异兽，如今又是七大罪的恶魔——若说这些都是巧合，未免太过牵强。
他不禁怀疑，是否曾有像自己这样的穿越者，将异世界的见闻记录成册，最终流传为蓝星的古老传说？
茶汤蒸腾的热气中，陈阳仿佛看见无数时空的碎片在交织。那些被现代人视为神话的文字，或许正是另一个世界的真实历史。
“他们的目标......莫非就是这次拍卖会的某件拍品？”陈阳试探性地问道。
莫德微微颔首：“萨麦尔要取的，正是他自己被拍卖的头角。”
这句话如同一记闷雷在陈阳心头炸响，但他面上丝毫不显，反而恰到好处地露出困惑的神情：“既然本就是拍卖品，按流程竞拍不就好了？”
“若是一般的奇珍异宝，只要出的起价格，卖给魔王也没什么区别。然而，魔王身上的部位，不仅是祂魔力的根源，同时也能用到当做极佳的素材，价值不可估量，吸引了各方势力的关注。”
“那......那个头角现在可还安然无恙？”陈阳强自镇定，却掩不住胸腔里如擂鼓般的心跳。
莫德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异常，却只当是这些惊人信息带来的冲击所致，并未深想。
“头角原定是今日拍卖会的压轴之物，存放于地下秘库。”莫德轻晃着茶杯，“那场地震与断电，不过是吸引注意的小把戏。”
陈阳眉头微蹙：“秘库的防卫竟如此松懈？”
“详情不得而知。”莫德摇头，“或许他们也没料到有人胆大包天至此。开启秘库需集齐三位保管人手中的密钥，至于盗贼如何得手......”他指尖轻叩杯沿，“至今成谜。”
陈阳虽不解阿卡姆如何得手，也只能叹服：“当真好手段。”
“你让我提防希斯克利夫，可是怕他拿我当替罪羊？”
“不无可能。”莫德将残茶一饮而尽，“此人心思缜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今日你是受他所邀？”
“是随朋友而来。”陈阳摇头。
“若你那友人尚在场内，最好速去寻他。”莫德目光微沉，“恐生变故。”
见陈阳颔首，莫德起身行至门前：“你且在此稍候。”他侧身道，“我会命人准备午餐，顺便去处理些琐事。”
刚踏出房门，莫德便与等候多时的那拉维亚·左西·爱里沙巴·卡尔本四目相对。
单论年岁，这位古龙帝国的侯爵足以做莫德的长辈。然而此刻，白发苍苍的卡尔本却微微欠身，姿态恭敬得近乎谦卑。
“爱里沙巴先生，”莫德直呼其家族名讳，“有事相商？”
在古龙帝国的礼制中，唯有地位相当者方可如此称呼，仿佛整个爱里沙巴家族的份量，才堪堪与莫德一人比肩。
卡尔本神色如常，不见半分愠色：“莫德阁下，方才您房中似有异常魔力波动，莫非......”他欲言又止，以谦卑姿态代替质问。
莫德未置一词，只是从怀中取出一个黑檀木匣。
轰！狂暴的魔力如决堤洪水般倾泻而出，震得卡尔本连退三步。整个走廊的空气都为之一滞，众人纷纷屏息侧目。
“这、这是......”卡尔本的声音颤抖不已。
“不过是一截陨落魔王的指骨。”莫德合上木匣，仿佛只是展示了一件寻常物件。
未等卡尔本回神，他已擦肩而过：“备两份午餐送房中。”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消失在长廊尽头。
“阁下......”一名侍从快步上前搀住踉跄的卡尔本，欲言又止。
方才那一瞬的恶魔气息，在场众人皆心知肚明——那绝非寻常魔族，而是接近魔王级别的威压。若非忌惮莫德深不可测的背景，卡尔本早已带人破门而入。
卡尔本深吸一口气，平复仍在震颤的心脉：“他既已表态......”枯瘦的手指摩挲着权杖，“再进一步，便是僭越了。”转身时袍角翻起疲惫的弧度，“去备膳吧。”
......
506号房间内，希斯克利夫站在一片昏暗中。
他没有开灯，而是用皮鞋尖在地板上敲出一串暗号：
咚，咚咚，嗒咚——
重复三遍后，黑暗中传来窸窣响动。
“是...艾尼尔长官吗？”一个虚弱的声音问道。
灯光骤亮。
希斯克利夫冷眼看着眼前的士兵——那人脸色惨白，一手撑地，一手紧按腹部渗血的伤口。
“布尼费西杰德向您报告。”士兵强撑着行礼，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希斯克利夫连眉毛都没动一下：“东西呢？”
“被人捷足先登了...”士兵声音发苦，“仓库是空的。”
“不可能！”希斯克利夫指节捏得发白，“计划天衣无缝！”
士兵试图起身解释，却因牵动伤口疼得蜷缩起来。
希斯克利夫扔去一卷绷带：“别急着死，把话说清楚。”
“我们完全按计划行动，”士兵咬着牙包扎，“连个人影都没碰到...我以性命担保！”
希斯克利夫焦躁地来回踱步。每一步都精确执行，结果却——
“另外两个？”他突然停下。
“处理干净了，绝对不留痕迹，所有证明都指向禁卫军。”士兵急忙保证，冷汗混着血水滴落。
每一个环节都经过精心设计——精确到秒的潜入时间、安保人员的调离方案、天衣无缝的撤离路线，甚至让托维在恰到好处的时机成为“目击证人”......
希斯克利夫自然设想过头角可能被转移的情况。
但物品竟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消失无踪，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像一根尖刺扎进他的神经。
他闭眼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已恢复平静：“清理血迹，继续潜伏。”
“遵命。”
士兵艰难地挪动身体，在长官转身离去的阴影中，开始擦拭地上的血痕。
......
托维锐利的目光扫过希斯克利夫身后的随从：“这些人可靠么？”
“尽可放心，”希斯克利夫抚胸行礼，“皆是我的血誓亲卫，唯我命是从。”
见探长仍存疑虑，他补充道：“时间紧迫，不如先从底层查起。”
他的手指轻点楼梯方向，“一二层多是商贾，见监察司印信自当配合。由下而上层层推进，纵使狡兔三窟，也终成瓮中之鳖。”
托维沉思片刻，点头道：“这提议不错。我们分头行动还是......？”
希斯克利夫快速扫视一圈，心中已有计较：“三十多人，分成七组，每组四人。”他胸有成竹地说，“这样既能提高效率，又能保证安全。”
“就这么办。”托维爽快地同意了。
最终，队伍被分成八组——七组四人，托维和希斯克利夫则带领剩余的六人组成特别行动组。
“请配合检查。”
“例行公务，打扰了。”
“......”
在未知贸易工作人员的协助下，排查工作进展顺利。
短短两小时内，一二层的客人身份便完成初步筛查。十几名罗伊喀瑞亚人被带走接受进一步审讯。
接下来便是三层以上的会员区了。
上楼前，希斯克利夫拦住托维，递过一份文件。
托维展开一看，竟是罗伊喀瑞亚公国所有来访贵族的详细名单——房间号、随行人数、行程安排，一应俱全。
“艾尼尔先生，”托维审视着名单，眉头微蹙，“你准备得未免太周全了。”
希斯克利夫从容一笑：“身为公爵，负责接待本国贵族本就是分内之事。在这交易城中，确实没人比我更熟悉他们的动向。”
托维从希斯克利夫身上捕捉到一丝危险的气息，但那感觉转瞬即逝，让他怀疑只是自己神经过敏。
审视着名单，托维很快做出部署：七组继续常规排查，若遇拒绝只需记录房号；而他亲自带领特别行动组，优先调查名单上的重点人员。
......
与此同时，陈阳正在享用丰盛的午餐。
既然暂时无事可做，不如养精蓄锐。
餐桌上摆满了珍馐美味：淋着秘制酱汁的烤鸡、鲜嫩多汁的牛排、足有成人手臂粗的龙虾、整只金黄酥脆的烤全羊......更别提各式精致的甜点，分量足够十人享用。
送餐的侍从悄悄环视房间，确认没有打斗痕迹后，不动声色地退下，向卡尔本汇报了一切如常。
直到陈阳酒足饭饱，甚至偷偷往系统背包里塞了些食物，莫德仍未归来。
将近五点半，房门才再次被推开。
“叫人换桌新的？”莫德瞥了眼残羹冷炙。
“热一热就行，别浪费。”陈阳摆手。
莫德不置可否：“艾尼尔已经把所有罗伊喀瑞亚人集中控制。”
“封锁何时解除？”
“最早今晚，最迟明日，没人知道他盘算些什么。”
\"萨麦尔会现身吗？\"
\"魔王亲临只会让局势失控。\"莫德脸上不见任何表情，\"重伤未愈的祂，此刻想必正躲在某个角落舔舐伤口。\"
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派几波人马攻城制造混乱，倒在他的能力范围内。\"
\"攻城啊......\"
\"早些休息。\"莫德转身离去，黑袍在门缝间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