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神气屏障拦得有形的气浪,却拦不住无形的压迫。
地洞暂时是勉强保住了,地上的一切,就没这么好的运气。
洞口古槐首当其冲,在庞然巨力之下被绞成了粉碎,可怜一棵千年古树,就此湮灭。
地动山摇,岂止于此。
整个天刀峰震颤不休,摇摇欲坠,来自大地深处的波动,早已严重影响到地面的生态安危。
距离最近的青玄城首当其冲,强烈的震感让所有人都陷入了不安的状态,没有一人能够例外。
万物起伏、地动山摇的感觉,丁家堡上下最是能够体会,当年从炼玄城逃离的往昔,老一辈者,至今仍旧历历在目,不敢忘怀。
“难道又有什么怪物要横空出世了么?”
“炼狱焦池……炼狱焦池……莫非青玄城,也逃不过化作焦土的命运么?”
“快逃啊,动静是从大山那儿传来的,大家快出城,反方向逃啊!”
丁家堡的老一辈多少有过相似的经历和遭遇,知道不该就留,连金银细软都不要了,拼了命就向城外跑去。
倒是许许多多生活在此的普通人,虽是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却茫然地抬头,不知该如何是好。
如此之大的动静,当然也瞒不过一直闭关的丁家老祖丁敬。
城主府的后院的闭关室,房顶轰然坍塌,一束紫光擎天而起,化作大日横空,映照八方。
温润如玉的紫光,最是熟悉不过,青玄城从上到下,从老到小皆知,这紫光正是丁家堡的家传绝学,紫玉剑典。
得蒙天火门太上长老炎迹相中,丁敬一人暂代城主、城守之位,攀上高枝,一朝得道,前途不可限量。
又得天火门送来各式各样的天材地宝,短短时日,玄气第六重的大门已近在眼前,推开门扉,跨过门槛,开辟玄海也只是时间问题。
“所有人,立刻疏散,向城南、城西方向撤离!”
“城主府、城守府一应人员,会同丁家堡上下,做好疏散工作,不得有误!”
“城内凶险,先前的震荡还只是开始,不会太快结束,走,速走!”
扯开嗓门,以玄气拼了命嘶吼,将任务分发下去,丁敬的心里,实际上比所有人都要惶恐。
越是修炼到深处,才越能明白天之浩瀚,地之宏伟,绝不是他区区一个玄气五重的小人物可以抵挡。
“谁敢撇下民众先跑,自行跑路,一律逐出青玄城!”
“本城主先往天火门请救兵,尔等坚持住!”
自须弥袋里取来传讯石,以玄气注入其中,为防止消息出现误差,丁敬又化作一道紫色流光,向天火门驻地奔驰而去。
稍晚上一些,后果便不堪设想,除了天火门玄气上三重的大人物,无人能够拯救即将陷落的青玄城。
妖邪之气遮弥双眼,地洞之下,几乎全都被碧绿的颜色所覆盖,除了边陲之地尚有一抹深邃的血红之外,再也见不到其他的颜色。
身、心早已更胜从前,精、气、神也达至前所未有的超然地步,一爪之威,带起的妖邪气旋,更夹杂着些许与毁灭劫雷相似的力量,足以破灭一切。
曾面对过无数凶险的境地,面对来势汹汹的一击,洛一缘反倒淡然处之,并没有露出多少紧张的神色。
双手还是负在身后,左手掌刀微擎,右手剑指捏起,虚实之间的刀气剑气以洛一缘为中心环绕周身。
头顶一朵璀璨艳丽的血心花就此绽放,向下垂落蒙蒙血元,更隐藏着几分金灿灿的光芒。
四条神脉上下贯通,无尽真元在其间流转,生生不息,循环不止。
“嗤!”
兽爪癫狂而至,仅仅只是旋绞的妖邪气旋,就将洛一缘的上半身衣衫绞成了粉碎。
若然洛一缘想要闪避,仅仅只需踩出昙花梦影的轻功身法,三两步便能躲得一尘不染。
奈何有言在先,不闪不避,便是不闪不避,洛一缘目视前方,以血肉之躯硬接夺命一击。
“轰!”
妖气透体而过,继续化作一只又一只怪异的鬼手,向四面八方呼啸而去。
身在外围的应玉堂双目瞪得浑圆,血神珠转动一窒,一口鲜血夺喉而出。
仅仅只是两人硬撼的余波,也已超过他所能承受的极限。
血神气屏障终于无以为继,轰然炸裂,如若玻璃般的碎片如暴雨洒落,还未来的及倒嵌入地底,已被绞成粉碎。
没了血神气的阻挡,妖邪之力外泄的速度更加明显,整个天刀峰都不堪负荷,进入摇摇欲坠的地步。
无尽裂痕在瞬息之间爬满山头,大量碎石落石从天而降,山体尚未来得及滑坡,就被邪力震成了碎末。
比天地大灾劫之时还要来得波澜壮阔,摧枯拉朽的力量一旦爆发,几乎将方圆数十里内的一切都湮灭殆尽。
异变持续了足足一刻钟左右的时间,终于缓缓落下帷幕。
硕大的天刀峰毁坏塌陷了七八成有余,连带着周边的村落、城池,都遭到毁灭般的打击。
“呼……”
“呼……”
粗喘着大气,妖邪的法身形象逐渐消散,怪异的容貌也不复存在,蜕变回正常人的身躯。
纳兰曜的右手,还按在坚实的皮肉上,五根手指深深嵌入其中。
招式已老,力道用尽,就算竭尽全力将动静压制到最低的程度,修罗灭绝邪功第九重的力量也还是太过庞大,庞大到就连余波都不容忽视。
两人所站立的地洞地面,早就在拼斗中损毁了无数次,下方只剩不断反复掩埋的石块,在一次又一次的积压之下坚硬更胜精铁。
“你……”
一缕浅浅的殷红滴落,洛一缘的嘴角,还是挂下了一丝丝的鲜血。
不闪不避,甚至都不以招式对拆,完全用身体硬接,终究还是有些勉强。
真元血元齐头并进,共同护持身躯,他也还是后退了足足三个大步,卸去大半的力量。
近乎于拼命的袭杀,碰上了近乎于自杀的应对,换来的结果,竟然只是区区一缕鲜血而已。
殷红的血渍,少之又少,却更加触目惊心,看得纳兰曜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神脉真元、血心花血元并未受损,仅仅一个呼吸的功夫,些许轻伤已恢复如初,洛一缘自须弥戒里取来款式相近的衣衫穿上,默然看着面前的宿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