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幕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有一个答案!”
一个人朗声道。
“我们都知道,黑幕区是天使的国度,它为我们降下指引,用那超出我们想象的事物为我们搭建前行的阶梯!所以,现在祂依旧在给予我们指引,祂是这么说的——祂们都是这么说的!从空中落下的这些事物是对于人的惩处,祂正在惩处我们!因为我们做了错误的事情!”
每当到这个时候都会有这样子的人——狂信者,狂信徒,或者别的什么称呼都行,反正大概是这个意思,那些虔诚的,但并不具备某一种天赋的人,那些无法踏上阶梯的人,在很多时候都会成为一种狂信徒,这并非贬义,这是褒义词,虔诚的信徒,非常虔诚的信徒。
那些人总能够为自己经历过的幸福与不幸赋予天使的意义,不论发生了什么,对于他们而言都是天使的注视,都是一种值得庆幸的事情。
如此。
“如果祂怜悯我们所经历的一切,如果祂收回了这些坠落的指引,那么这反而证明了祂并不在意我们,此时我们经历的一切,都是祂落下的目光。”
“我们将在死亡与破灭之中迎来不朽!”
最后一句话没有说完,他便坠入到了地面之中,成为了那些红色的一部分。
死亡,死亡和死亡。
“天空之中降下火球,那隆隆声让人以为是星星坠落!”但是,狂信徒并不只有‘一个’,在一个人的声音戛然而止的时候,第二个人的声音也会随之响起,这些狂信徒们依旧在呼喊着他们所认为的真理,他们所认为的天使的思想。
高塔很安静。
至少在里波踏入这里的时候,她没有听见多少声音。
“德利勃先生!”里波的声音在楼梯之中响起,“德利勃先生!这里需要你的帮助!”
“上来吧。”德利勃的回答沿着那楼梯向下,顺着那些阶梯流淌,一直蔓延到高塔的最下,“你知道的,我并不能够离开这里。”
里波知道德利勃一直都在那个地方,那个高塔的最顶端,她忍住自己胸口的疼痛感,拉着巴斯德的身躯,带着那些集体的思维一点点向上。
通往高塔顶端的路带着一些潮湿,神奇的是,那些从空中坠落下来的构造物并没有破坏掉这个建筑物的任何一个地方,它仍然是完整的,它建立在这一小块土地上,伫立在这座城市之中,这一个高塔虽说高度是足够了,但它仍然只是一个普通的高塔,它没有任何一个足以让人们铭记它的地方。
只是一个高塔而已。
这个高塔之中并不只有德利勃,严格来说,这个塔中只有嘴上的那一层楼属于德利勃,这一个高塔直到现在都是完整的,明明一旁的建筑物已经被构造物穿过,然而高塔还是完整的,她拖动着那一具躯体沿着楼梯行走,疼痛感让她一直保持着一种清醒,一种极端的清醒。
集体仍然在扭动着身躯,试图挣脱那些文字构筑的绳索,当然,这并不能够起到什么作用,即便这一具躯体仍然属于巴斯德,但现在‘醒着的’并非是巴斯德的意识,这也就意味着,她不用去担心巴斯德的恩泽的问题。
文字的牢笼死死束缚着这一具躯体,确保那一份束缚能够保证属于巴斯德这一具躯体的‘孤独’,确保这孤独仍然能够将集体的意识困在牢笼之中。
玛伊雅弥——对吧。
“我还在思考这个问题,为什么黑幕区会在这里,为什么钟声还在响起,还有你……你们出现的时候钟声是安静的,所以它并不是为了‘你们’而响起的。”
这是里波的思考。
砰!
又是一个构造物落下,这一次就稍微远了一些,她看见远处一个小平房猛然倒塌,成为了那一片废墟的一部分,这些构造物落下的频率并不快,可它们的质量和体积已经足够破坏掉绝大多数事物了,那些超出了当下的构造物仍然在落下。
太多了。
即便是在中央区之外的那些地方,那些平原上的黑幕,落下所谓的构造物都不会有多少,一个?还是三四个?最多可能也不过十几个,此时卓沿的这一场落下的‘雨’,从数量和频率来说都已经超出了正常的水平。
太诡异了。
她深吸一口气,将自己胸口的疼痛感试着压抑下去。
一切都还来得及,这一场构造物的雨不会永远持续下去,她只需要爬上这一个高塔,将集体扔在德利勃的面前,这一个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拉芙兰,卓沿。
手提箱已经坏掉了。
这是一个落在地上的手提箱,倾泻了大量的‘色彩’,那些混合着各种颜色的液体在地面上汇聚成了一滩小小的‘湖泊’,四周时不时传来一种震感,让这些液体晃荡。
这是污染。
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腿……我的腿!”
“谁,谁过来搭把手?这里有伤者!医生呢……我们需要医生!缝合伤口的,有没有人会缝合?这里有人伤势很严重!”
那些液体在地面上聚集,色彩交织在一次,它们互相纠缠、融合,从原本的互不干扰逐渐到融合,那些本用于存放它们的玻璃器皿已经破碎掉,四周,再稍微远一点的地方,还能够看见那些碎裂的玻璃。
“来这边!这边的房子结实……这是前两年建的,我当时看着他们加固了这里的墙壁!”
“好,搬过去,听我口号,我说一二三我们一起搬起来……”
唉。
那些颜色在短暂的交融之后,开始混合,不同的颜色汇聚出新的色彩,同时,另外的颜色又在把已经存在的颜色渲染、同化,这些污染悄无声息地进行着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小战争,它们并不多,毕竟,本来也只是放在玻璃器皿之中的颜色而已,份量肯定是多不到哪儿去。
但是。
“啪嗒。”
有人的脚不小心踩在了这些液体上——距离建筑物有一些距离的人,或者,自己所处的建筑物并不够结实……并不能够给自己‘安全感’的人,又或者是心存善念的,想要去帮助那些受伤的人的人,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什么目的,现在,有人在室外,然后,踩在了这些颜色之上。
——你好。
祂这么说。
——欢迎你加入我们,成为我们的一份子,我们不分彼此,我们不分彼此,我就是你,你也是我,在这里,不会有任何的区分,我们将分享我们的一切,成为一个集体。
某一个正在搬动伤者的人松开了手。
“喂,你干什么……别愣神!我们没有多少时间。”
砰!
“我该做什么?”这个人说。
“你在和谁说话……喂!你在和什么人说话!”
地上的液体依旧在随着某一种时不时出现的震感聚集着,此时,色彩已经变得融洽起来,它们的颜色逐渐统一,逐渐被一个具体的颜色统一起来。
它们被联系在了一起,成为了一个集体。
——我们的一部分被切断了,我们失去了我们的一部分,我们并不分彼此,所以,带回来——去将我们带回来,将你、我,以及我们所有思想带回来,这并不困难,这并不是无法做到的事情,我们应该帮助我们自己。
“喂!”
肩膀被人拍动了一下。
“不要站在原地,现在很危险,这该死的钟声还不够让你跑起来!我们都不知道那些该死的异端和异教徒在哪里,我们必须在遭遇危险之前回到安全的地方!”
“……哦。”这个人看了一眼地面,严格来说,是看了一眼地面上的那一滩积水,那些液体混合着颜色,此时,他的脚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踩在了一小部分的液体之中,而自己的皮肤也触及到了这些液体,他看见那些颜色已经点缀在了自己的皮肤上,沿着自己的血管攀爬。
他将他们本应该抬着的那一个人再一次抬起,看起来自己好像没有任何的问题。
“刚才吓到了。”他说。
“……这种时候我们都会害怕。”刚才拍打了他肩膀的人说着,然后朗声道,“好了——听我指挥,我说一二三,然后我们一起……”
砰!
人们再也不交流了,他们沉默地将自己的同类抬起来,然后,沿着道路行走,每一次构造物落到地上的时候,他们都会感受到那一种震感,沿着地面流淌的震感,这一份震感让他们的手时不时颤抖,毕竟,谁也不知道下一次,那些东西会不会砸在自己的身上。
砰!
他跟随着人们一同行走,将自己的同类——将曾经是自己同类的东西搬到一个看起来安全的地方,可是,真的安全吗?说是足够坚硬的墙壁,然而不远处就是一个被破坏掉的建筑物,钟声依旧在响起,构造物依旧在落下,一切似乎都没有什么变化。
“这些该死的异端……这钟声敲的也太多了。”
人们已经无暇去思考什么钟声或者是别的东西,现在,能够让自己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事情,除此之外,他们什么都不想去思考。
只是活着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