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米之下,黑暗浓稠得如同实质,手电筒的光柱刺进去,竟然像是像被某种物质吸收了一般,在洞口处就戛然而止了,
与此同时,长久封闭的空间里发酵出的腐臭味儿随着缺口的出现开始一股脑的往外冲,
那是一种腐烂的沙丁鱼罐头被带上拥挤的地铁,又不小心开启后,与周围各种脚臭与狐臭交融成一团的,无法形容的气味,所有人都不自觉的后退两步缓了口气,
比垃圾场和村里的旱厕还令人窒息,哪怕是一向善于忍耐的张家族长,眉间也不由得紧了紧。
半晌,等气味散了些,小三爷捡起地上溅落的碎石子抛了进去,过了好一会儿连半点回响都没传回来,
只是隐约传来阵阵低沉的呼啸,时高时低,像是某种野兽在深渊中喘息,又像是阴冷的风在狭窄的缝隙里尖啸,使人不自觉心头恐惧。
“这啥也看不见啊,不会是个无底洞吧,就这么下去遇上点儿啥要咋整,这哭都没地方哭去。”
王铠旋伸着脑袋往里瞧,拍着身旁王月半的胳膊一连串的嘀咕说出了眼前困难的关键。
没等诸葛肥龙露出嫌弃的表情,一旁的小三爷突然冷笑了一声,开始从口袋里一根接一根的拿出冷焰火和信号弹不要钱似的往洞里扔,
只要是科学原因,准备充足还照不到头?吴邪可不信这个邪。
王铠旋在王月半戏谑的眼神里恨不得扇自己几个大耳瓜子,好嘛,忘了这小子了,他就多余张这嘴,尽显的人家牛逼了。
当最后一把冷焰火一起落在洞底四面八方发出刺眼的强光,众人依稀能看清这个洞大致的轮廓,
深确实深,保守有一千米以上,并不宽广,但大概能并排停四辆解放大卡车,整个洞底在光的照耀下开始浮现点点的绿色微光,像是一双双野兽妖魔的眼睛,看得人头皮发麻。
“传说轮回庙的地底有一扇通往地狱的大门,门后锁着无数吃人的厉鬼。”
喇嘛阿勒重复着这句话,闭上眼小声的念着佛号。
邪帝看了他一眼,对这种忽悠老实人的屁话不置一词,
谁还不是个地狱里来的了,都是鬼怎么没见有人这么怕他,是因为他的名头在人间不够响亮,还是因为他不吃人,连待遇都差了这么多,好不公平,等着吧,早晚他要告到阎罗殿,让十殿阎罗好好评评理。
花里胡哨的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地方找到了,就要开始着手准备往下走。
为了安全起见,他们没有急着下去,而是决定先用够长的速降绳一头绑上他们吃剩下的半只羊降到洞底做个“先锋”。
在半个小时等待的时间里,鸣叔那边又来了人,
只不过这次,不是陈鸣本人,而是那位存在感一直很低,却又没办法把她彻底忽略的女人,杨姮。
她没找其他的任何人,不是老胡,也不是解雨臣,而是径直找到了吴邪。
“你会需要我的,吴邪。”她的脸色很平静,说话中气十足,表现出发自内心的笃定,并没有半点求人的自觉。
邪帝手插着衣兜盯着她看了许久,但他没有顺着问为什么,而是笑着说,“需要你带你不就行了,他们又没用。”
他隐约猜出点什么,只是对方不开口,他也懒得费这个心思,他的烦恼和麻烦已经够多了。
杨姮回身看了一眼陈鸣的方向,看的似乎又不是死秃子本人,“她对我有接济之恩。”
“胖子也救过你,你怎么不记得。”
杨姮选择性的无视了这句话,青色的双眸在阴暗的环境里缓缓平移看过来,小三爷心头忽的一凛,这种带着几分生硬的肢体动作——
莫名的像捕猎的野兽,或者更具体一点,像阴冷的蛇。
“带还是不带。”
“带,为什么不带,死的最快的又不会是我的人。”
吴邪漫不经心的转身没在管身后的杨姮和陈鸣是什么表情,
他们要是不跟上,他还真得操心操心后续,大家已经闹得不愉快了,比起活的隐患,当然是死掉的敌人更让人安心。
鸣叔最终还是加入到了队伍里,但显而易见的,大家对他的行径起了忌惮和反感,也仅仅只是维持着面上的友善和平和,再深一点的,恐怕不会再有了,
也是,本来萍水相逢互相利用也没什么所谓的情谊。
半个小时一晃而过,洞底的半只羊除了被臭腌入味没有任何的变化,哪怕不是绝对安全,至少每个人都心中都有了底。
洞窟垂直向下,深达千米,像被一柄巨斧劈开的裂缝,直插地心。
小三爷在的地方,开路的永远会是张起灵,仿佛除了自己以外,他不相信任何人能镇得住小狗崽子的邪门。
速降绳在潮湿的空气中绷紧,摩擦出细微的嘶鸣,他的身影很快被黑暗吞没,吴邪紧随其后,防毒面具的镜片上凝结着水雾,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压抑的回音。
而后是雪莉杨、老胡、喇嘛阿勒、王铠旋、王月半、花儿爷,一如既往的黑爷殿后。
至于其他人,就不在他们操心的范围之内。
路已经开好了,需要的东西就在那儿挂着,下不下得来,全凭个人的本事。
只是阿湘的脸色很差,抓住绳子看着底下一个劲的抖,满脸都是惊恐,认真说来,这个小女孩儿好似一直都处于忐忑和惊恐之中,像是一直都能看到什么,却又像个哑巴畏畏缩缩说不出个所以然,看得人心急。
韩娜在一旁轻声的劝慰,陈鸣不耐烦的想要高声呵斥,杨姮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老东西讪讪的住了口。
在上头的人还在与恐惧作斗争的时候,底下的人已经开始四处探索,
小三爷拿出的海底探照灯的光束扫过洞壁,照亮了那些不属于人类的抓痕,无数道横七竖八的沟壑,深深刻进岩石,仿佛某种远古巨兽曾在此疯狂撕挠。
空气粘稠的像掺了水,吸进肺里带着腐朽的湿冷,像是在呼吸积攒千年的尸气,好在防毒面具够多,不然这口吸猛了,老了绝对和吴小佛爷一样有的受。
“咔嚓——”
冷不防有什么东西被踩断,几束灯光一齐照向脚下,哪怕是以他们强横的心理素质也不由呼吸一滞,
降落时,因为防毒面具的视线盲区,没有注意到脚下的光景,此时再看,
洞底铺满了尸骨,每一步都是森白如梯。
人类的头骨空洞地仰望着虚无,肋骨断裂成扭曲的弧度,像是生前遭受过无法想象的挤压,动物的骸骨混杂其中,有野狼的尖牙,有鹿的角,甚至还有某种巨大生物的脊椎,一节一节的延伸进黑暗深处,
而那些在上头看见的绿色,是磷火在骨堆间幽幽浮动,绿得瘆人,像是无数亡魂的残念,在死寂中无声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