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让你过来，是有些话想跟你说清楚。”林瑜依旧垂着眸。
“你说，我听着。”陈谦怀嘴角笑容不变，但林瑜的反应，还是让他心底生出些许莫名不安来。
林瑜似在心中组织语言，顿了好一会，才道：“谦怀，我们……好聚好散吧。”
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就这句话，似用尽了她一身力气一样，说完后，她就沉默了，先前准备好的一肚子的话，也再说不出口了。
也不需要说更多了。
她想表达的意思已经足够明确。
因为林瑜一直低着头，说完话也没有抬头去看他，所以也不知道陈谦怀听她说这些话后是什么表情，只是等了又等，也等不到他回应，林瑜心中又变得紊乱起来，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抬眸去看他。
陈谦怀是什么表情呢？
他嘴角的笑容甚至都不变，只是笑容仿佛凝住一般，他就那样的看着她，一动也不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找回自己声音一般，问道：“为什么？”
问完，不等她有所回应，就继续道：“你是喜欢上别人了对吗？是那个叫慕容明月的男人？”
慕容明月动静那样大，只要关注林瑜的人都知道，陈谦怀又如何不知？
知道的时候，他甚至有种冲动，不去过问她的意见，直接请旨成婚了。
可是思来想去，他还是想尊重她，婚姻大事，她不应该被别人告知，必须由他亲口告诉她。
但他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她就说好聚好散了。
怎么散？她是他黑暗世界里唯一一道光，他从未变过心，他也坚信她没有。
是他太过于自信了吗？
这个认知，让陈谦怀心中窒息一般难受。
当初离别，都没有这样，至少那个时候，他知道她心中是有他的。
“不是。”林瑜不至于为了好聚好散，就编造谎言，她实话实说道：“我不喜欢他，我也不想跟你在一起，仅此而已。”
这样的解释，真是让陈谦怀又惊又喜，喜的是她没有喜欢别人，惊的是她也不想跟他在一起。
“为何？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
“没有，你很好，是我们家世不匹配，在一起了，也不会幸福。”
这个解释，果然让陈谦怀顿住了，确实，林瑜说的这个问题，是一直存在的现实，无法改变的现实。
他没法否认，然而他很快道：“如果是因为这个问题，我也是想好解决办法了，我们成婚后，我不会让你留在陈家，我们一起去通州，只有我们两个人，你不需要在意他们的眼光。”
去了通州，整个府里就她一个女主人，谁都得听她的话，不会存在被为难的情况。
林瑜却轻轻摇头：“谦怀，没那么简单。”
他能为她想到这一步，就足够了。
她也试着想过各种可行办法。
他们相爱一场，为了能相守，互相努力。
只是努力过后，存在的问题依然没法改变。
这不是他们的错。
是这个封建教条，世俗观念容不下他们。
林瑜不介意对他剖开自己的心理想法，她不想临到头，还要生出误会来。
“我可以跟你去通州，住个十年八年的，但我们总不会在那边住一辈子，我的家人在这边，你的家人也在这边，我们早晚会回来，到时候，又该如何面对？”
“常言道，百善孝为先，你焉能在父母和妻子之间，一直选择站在妻子这边？如此违背孝道的婚姻关系，焉能长久？又或者说，你觉得你能平衡好家人与我的关系，我也相信你有这个能力，但长此以往，你也会厌倦，我们之间的感情，也渐渐被消磨。”
“谦怀，阻挡在我们之间的，从来都不是那份圣旨，也不是生与死，更不是距离，而是世家观念，只这一点，就永远无法跨越，如果今天我们选择感情用事，或许能得到一时幸福，但绝对不能长久，你明白吗？”
林瑜血淋淋摊开现实给他看。
陈谦怀的一腔热血，也在林瑜的一点一滴分析中，慢慢冷却。
如果林瑜是变心喜欢上别人了，陈谦怀都做不到像现在这样的镇定。
各种嫉妒疯狂情绪会把他淹没。
可她如此条理清晰给他解释原因，他心中凄凉，却也不得不承认。
她说得对。
“瑜儿，你长大了，不再是从前那个只知道羞怯的姑娘。”陈谦怀心中甚至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
哪怕这份欣慰，是掺杂了苦涩。
成长从来都是需要付出代价，他的代价是离家出走，战场上经历生死，遭遇上司不公平待遇，练就出来的坚毅。
而她又是经历了怎样的事情，才蜕变成今天这幅光彩耀人的模样？
不管是从前的林瑜，还是如今的林瑜，陈谦怀对她的爱意都不减半分，甚至只会更爱她。
她柔弱的时候，他想保护她呵护她，她变得坚强了，他也想守着她，看着她。
只因为是她，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他都始终如一。
林瑜也道：“你也变了，我们都变了。”
最初的美好，再也回不来了。
陈谦怀却轻轻摇头：“你的分析很有道理，可是——”
“为什么我们都没错，却要为这错误的世俗观念买单？”那谁又来为他们的幸福买单？
这个问题，林瑜给不出答案。
陈谦怀也不是想要一个答案。
这是现实的无奈，没法改变，存在那里，叫人无可奈何。
谁能改变世俗观念呢？
不能的。
不是每个世家贵族都如楚家一样明理。
也不是每个姑娘都能像林幻一样幸运。
林瑜的遭遇，才是大多数女子的影射。
慕容明月远远看到陈谦怀从林家走出来，也瞧不真切对方神情，但想来事情必定是成了。想到自己这么久的努力都白费了，但原本林瑜对他的付出也无动于衷，这也不妨碍他把所有罪过都推到陈谦怀身上，若没有他，自己不见得一层机会也没有，心中只把对方恨得牙痒痒，不做点什么都对不起自己。
不由从地上捡起一颗小石头，放于弹弓上，随着“咻”的一声，弹弓飞快弹射出去，精准砸到陈谦怀后背。
一阵火辣疼痛袭来，陈谦怀拧眉转身，就看到一白衣男子仓皇逃离的背影，三下两下就飞得老远，足见轻功了得。
陈谦怀一脸莫名，林家看门护卫却无奈解释：“那是慕容少爷。”
原来护卫早就看到慕容明月一直在不远处徘徊，还纳闷他在干吗呢。
陈谦怀：“……”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