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血在清潭中扩散,溅撒。
连带着一位铁骑的落幕、一份信仰的崩塌。
还有一个咯血的女孩的不可置信。
“前辈……我不明白。”
天真的少女至死都在纠结,这份翻涌被禁止的爱意萌动是否能构成死刑。
但一切的思绪都为之戛然,在这一刻她成为了尸体。
沉入水池的最后一刻,看到了倒映在上头的两颗流星
冰冷中,是永恒的黑寂。
——
似流星坠落的铁音之中。
两架V型火萤登场于旷野,在它们的炙热之下,这片幸存的原野也被顷刻焚烧。
“西岚将军,您这是……”
“处决知权阈值超过了安全区间的铁骑,这是我们的职责。”
“理格,洛夫。”
祂记得每一位近卫铁骑的额外特征,“幸存的铁骑是否已完成归队?”
“最后一批正在返航,预计将于30分钟抵达铁巢都。”
“最后的灭绝令,也在执行之中了。”
“报告给最高议会,让他们姑且停止无望的猜忌。”
三张银赤色的铁面彼此无言。
但好像谁都能听到这其中的意味。
只是头顶三尺有神明,这神明并非塑造了一切铁骑的泰坦妮亚陛下。
而是通过通链网络,以及抵掌着神创火种的人类盟军。
以投票的方式为代表。
存活数量不过十万的铁骑又如何能与百亿的芸芸众生去理论?
哪怕铁骑的躯体已覆盖向战场的每一寸角落。
议会的大人物们真的只是为了担心铁骑成为新的虫群,才日复一日的督促返航么?
还是说这一切的一切,更像是一场以坚守和信念粉饰的谎言。
就像泰坦妮亚陛下的意志从未真正的降临。
格拉默人类大众的意志又能否真的由圆桌会议上的几人聊聊代表?
信条与现实的割裂远比熵火的烧蚀更为令人难以忍受。
所以在做出向人类的投名状的那个选择时。
你侧首看向死寂的深池,纵身飞离。
“行刑队,返航!”
“我等的手,将染上最后的血!”
亲卫铁骑们相随而去。
……
毫无疑问,他们再不会有回到这片天空的可能。
……但,意外发生了。
一只苍白的手掌,攀上了石滩。
没有任何一位铁骑在贯穿供能核而幸存的惯例被打破。
她咳出夹杂着泥水和血块的碎屑,无可忍受的刺痛却在胸膛逐渐消弭。
一瞬间。
铁骑们起飞留下的烧蚀、飞扬在虚无的烟尘都无所遁形。
甚至是泥下根系的滋长——这份甚至远超战斗状态的知觉强化令人无所适应。
以至于甚至听到了低沉的嘶鸣。
她捂紧被贯穿的创口,可见其中正有一颗蔚蓝的机核在吞吐微光。
曾几何时。
这颗与神创火种一并构造了泰坦妮亚陛下力与理性的辩识核心。
一并沉眠在铁巢都的深处,创造了无数铁骑胸中奔涌的烈火、创造了从未存在过的格拉默帝国。
直至在数个系统时前,一位盗火者偷走了它们,致使泰坦核心的生产与通讯停摆。
以至于铁骑们的归队不得不进入古老的奔走相告。
“为什么……要自相残杀。”
她终于自无数各型铁骑的通话中认识到了风暴来临的前兆。
指甲扣紧进山石,爬起身来。
“虫群,虫群的声音,并未离去啊!”
脱离了人类所掌控的机核将目光放到了格拉默星系的唯一行星。
她强忍烈痛与万般的疑虑,想要凝聚铁躯追上那流星。
“火萤……四型!”
“启动,启动……启,呃啊。”
涌动的火焰艰难持续至一半,却又回退。
她从未感到进入武装的状态会如此艰难。
当试图想要召唤那具潜藏在体内的外骨骼的时刻。
痛苦几乎是曾经的千百倍——某种被强制植入的使命正在改写着她身躯的每一寸细胞。
可对于这份需要一生琢磨的力量。
在即将到来的风暴中,她只有短短的24个系统时用于掌握。
正如蛾子的蛹化,赐予飞翔的未来。
率先剥夺其蠕动的资格。
若连重新振翅都做不到。
那么作为一个无力地幸存者,也未尝不是一种好事。
——
也许将母巢的原始机核强行移植给一台普普通通的老兵,这实在是太不负责。
但时间已经不多了。
亲卫火萤毕竟保留着旧人类的躯体和记忆,注定那份来自于未知之外的智识。
只有真正意义上,全面自泰坦尼亚怀抱诞生的新人类才能承接拟造集群的力量。
“虽然强行将一族的未来交由给某位个体背负实在不负责任。”
“但在仓促的时间里,每一秒的犹豫便是成百上千的杀戮。”
无人注意的角落里,最初的近卫铁骑回望远方。
“哪怕是机械蜂群也应拥有生存的一席之地。”
因为当它们背离程式自废墟筑巢的那一刻,就已脱离了工具的定义。
这回答令女皇的亲卫不再彷徨。
令他做出了绝不后悔的决定。
他来到了烈阳明媚的格拉默帝都。
金色的穹顶巨构在大气外清晰可见,每一寸纹路都反射着太阳的光泽。
四处飘荡着胜利日的彩旗,唯有在胜利的这一日,意为牺牲的黑色战旗可以被赋予金色的荣光。
空气中也飘荡着清甜的气息、两岸夹道欢迎的人类。
首批返航的英雄们正登上广场,一致无二的各型火萤以肩头的服役编号为区分。
亲卫铁骑们则一如既往,像是冷肃的冰雕。
以寥寥千数维持着数以万计铁骑入场的秩序。
他们也沉浸在喜悦、祥和与意义之中。
“星瞳你快看,刚从一个小姑娘手里拿来的花。”
“是不是很般配?”
陆泽不知何时挤了过来。
“你这家伙能不能先回自己的编队……很丢人的好吧!”星瞳捂脸。
“可是现在受训还没开始,领队长官也跟我说过,可以适当活跃一点的。”
“你看,回头我就带你飞去外头看看其他星球上的花。”
“这么多年,很多次去到格拉默的外环——都因为使命什么的不能离开呢。”
“你说女皇陛下的治外世界是什么样呢?一定会有其他的文明吧。”
“……”
授勋广场里,阳光很好,氛围祥和,透着任何一场艰难的战争正式落幕。
幸存的伟大英雄与亲人相拥,同路人畅谈起自己的勇武。
唯有亲卫铁骑们不为所动,保持着万年不变的冷肃。
等待着女皇陛下的意志传达。
因为在真实的视角。
所谓繁华温暖的帝国,只是一颗阴暗的铁巢都、从未有过阳光能照射到巢都得深处。
也不会有所谓的人类子民为他们欢呼……他们在落入泰坦尼亚的领域后,不过是陷入了一场深层梦境,垂首站立于原地。
沉寂在仿造集群的幻象之中。
而很快他们就会体验到授勋季阳光划过颈间的温暖。
那是头颅为链剑所斩切的血流……铁骑们从未被允诺过真正的自由。
只有死亡,才是他们真正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