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产房里的那个人不是人，而是生孩子的机器，只要能生个男孩，里面的那个人疼不疼、受不受的了都不重要一样……
妇产科里的女医生和女护士普遍都是晚结婚的，就是看多了这样的事情，害怕了。
可是，这世道女子不结婚的太少了，想不到、做不到、成不了……
护士接过手术同意书，没有耽误，就直接回到手术室了，得抓紧时间，时间也不等人。
在手术室外的，一大爷彻底架不住了，直接双手抱头埋在膝盖上。
现在不让求神拜佛，这是封建迷信，但一大爷还是忍不住地祈祷，母子平安，母子平安。
向伟大主席祈祷、向观音菩萨祈祷、向女娲娘娘祈祷，向所有他现下能想起的神、人祈祷……
时间过得一点都不快，无论是手术室里的人还是手术室外的人，只觉得度日难熬。
直到深夜，一大妈终于在产房生下了一个男孩，六斤六两重，浑身通红，身上还有白白的胎脂。
眼睛闭着的，小嘴巴打着哈欠，小小的手握着拳头，要是第一次见，只会觉得吓人。
但一大妈看了一眼孩子，只觉得秀气，在孩子的啼哭声中，一大妈彻底昏睡过去了。
护士拿起孩子的小胳膊、小腿，检查耳朵、脑袋、四肢，确定没什么问题后，就用从一大爷那里拿过来的小衣包了起来。
而医生则开始给一大妈做检查，确定各项生命体征是否正常，有没有异常出血点等等。
等一切没有问题了，一大妈和孩子就被送出了手术室。
此时，一大爷还在外面的长板凳上等着，他能做的，也只有等着了，旁边还坐着刚刚过来巡视的沈岁欢。
沈岁欢专门跟同事调换了下晚上的值班，最起码今个晚上，能给一大爷一大妈搭把手。
手术室的大门从里面缓缓地推开了。
最先出来的是护士，手里抱着孩子，后面跟着的是病床，病床最底下安装了滚轮，方便移动。
一大爷看见大门打开了，连忙从长板凳上起身，刚起身准备向前快走，身体就没忍住地晃动。
沈岁欢见状，连忙伸手，扶住了一大爷，瞧着一大爷惨白的脸色，就知道这一天一夜不好熬。
一大爷很快就站住了，这下可不敢着急了，他慢慢地走了几步，先是看到了护士怀里的孩子。
是个健康的小胖墩，难怪让媳妇遭了不少罪，现下已经睡着了，看着秀气、乖巧。
一大爷眼眶子泛痒了，直接红了，接着看到躺在病床上的一大妈，却是忍不住直接落泪了，反应过来后，立刻擦掉了泪珠子。
病床上，一大妈头发湿漉漉的，泛着油光，一看就知道头发是反反复复汗湿，却一直没干的状态。
脸色比一大爷的脸色还差上几分，嘴唇干裂了，脖子处全是汗渍，身上的衣服都有点湿。
有一股子汗臭味、血腥味、尿骚味交织在一起的味道，不好闻，但在刚生产完的产妇身上，挺正常的。
一大爷看着眼睛紧闭的一大妈，轻声询问道：“大夫，我媳妇这是累狠了，睡着了吧？”
这都出来了，人还没醒，真的是累惨了。
妇产科医生点点头，便示意一大爷跟着他们去病房，至于孩子，还是护士帮忙抱着。
看着一大爷的样子，估计也是抱不稳，还是别把孩子摔了吧。
深夜里的卫生院，静悄悄的，只有一大爷一行人走路的声音。
病房里。
现在空荡荡的，白天还在的产妇前一天就生了孩子，在卫生院里缓了一天，今个下午就由着家人带回去了。
住院，得耗不少钱，能省还是得省点。
但此时正好，一大爷一行人进入病房，也不会打扰到他人。
等到一大妈安安稳稳地躺在病床上，不远处就是孩子，一大爷看到这一幕眼眶又红了。
妇产科医生对着一大爷交代着。
现下，一大妈还没排恶露，等到一大妈醒了，再排恶露，到时候顺便给一大妈清洗下。
只是，现在就不弄了，让一大妈好好休息，才能恢复体力，熬了这么久了，都架不住了。
至于孩子，等他睡醒了，看看一大妈有没有奶水，要是没有就得准备奶粉，戒子什么的，也得多准备些。
一大爷连忙表示，戒子、奶粉都准备好了。
尤其是奶粉，还是一大妈孕晚期的时候，自己找工友换的，就是担心一大妈没奶水，饿着孩子。
至于其他的，不能吹冷风、不能着凉、不能受累、不能长时间抱孩子之类的，医生讲得很清楚。
也就是遇到这样能听得进去的家属，医生才会多费点口舌，要是家属听不进去，不在乎产妇。
怎么说，都是没有用的。
自己心梗也就算了，就是可怜产妇得遭罪，这月子病可不好治，熬人得很。若是生了个女孩，这样的家庭里，产妇跟孩子都不好过……
有时候，见生了个男孩，心里反而松了口气，不是重男轻女，而是觉得少了一个要遭罪的孩子。
就在医护交代一大爷的时候，沈岁欢则给一大妈把脉，嗯，没什么问题，就是产后太累了。
至于孩子，沈岁欢现在可不敢碰，感觉好小，万一弄醒了自己有不会哄，那就遭罪了……
等该做的事情都差不多了，沈岁欢、妇产科医生和护士一起离开病房，顺便关上了门。
一大爷也缓了口气，他躺在旁边的病床上，看着一大妈和中间的孩子，心里面只剩下满足。
无与伦比的满足。
这世上还是好人多，比如自己的同事，家属院里的刘奶奶和其他街坊，再比如二食堂里面的同志们，还有沈岁欢和刚刚走的医护。
这护士同志临走前，还让自己在这病床上睡上一晚上，第二天交个两三分清洁费就行。
要是平时，一大爷是想把这钱省下来，只是现在，是真的熬不住了。
再加上明个还得照顾一大妈和孩子，还是得躺会，哪怕是眯一会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