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踵紧盯着颜以曦，片刻，摇了摇头。
“你这个丫头，当真是越来越过分了，连这种玩笑都开。”
“我哪有！”颜以曦辩驳：“我这一次是非常非常认真的。”
“女儿？老夫孤身这么多年了，哪里还需要女儿？”纪踵笑着摆了摆手，显然是把颜以曦的话当成了玩笑，没有当真。
“纪老头，你觉得现在不需要，是因为你已经习惯了自己一个人，但是等你老了以后呢？等你不能再行动的时候，该怎么办？”颜以曦抿了抿唇，看着纪踵的眼睛里满是忧伤，“你老了，自然是需要一个人来照顾的，否则，病了难受了，又有谁知道呢？”
虽然颜以曦一口一个“纪老头”，实际上，纪踵今年也不过是五十多岁，身子骨也还硬朗。只是不喜欢官场的那些阿谀奉承，这才辞了官。
“小郡主，你就说实话吧，到底是有什么事情，非要给老夫一个女儿？”纪踵看着颜以曦的神情，终于叹了一口气道。
颜以曦沉吟片刻还是决定如实说。
“纪老头，实际上，我七舅舅喜欢上了一个平民女子，你应该明白，七舅舅虽然是一个闲散的王爷，但毕竟也是皇亲国戚，哪里能随随便便娶一个身份平凡的女子呢？”颜以曦咬着下唇，小心翼翼地看着纪踵，“所以，我就想着，能不能让纪老头让那位姑娘做女儿，好让她名正言顺地嫁入肃亲王府？”
“这件事情，圣上同意了？”纪踵挑了挑眉。
“皇帝舅舅自然是拗不过七舅舅的，最后还是同意了。”颜以曦说着，脸上多了一丝焦急，“纪老头，行不行，你给句话好不好？实在不行，我去找找其他的老头。”
“那位姑娘性子如何？”
纪踵沉吟片刻，缓缓道。
闻言，颜以曦眸子一亮，“这么说，纪老头你是答应了？”
“你先告诉我，那位姑娘是个怎样的人，总不能，让老夫莫名其妙就认一个人做女儿吧。”纪踵笑着摇了摇头，“小郡主，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的性子倒是没怎么变化。”
颜以曦一听，就知道有戏了。
“慕容姐姐很好的！”颜以曦立刻将慕容琬详详细细地介绍了一遍，但是绝口不提慕容氏，简直都要把慕容琬夸到“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的地步了。
“小郡主，你说的话，老夫可要仔细斟酌一番。”纪踵轻笑一声，“毕竟你这个丫头，可没少唬过老夫。”
颜以曦立刻举起手，“这一点你尽管放心，要是你不相信啊，你可以亲自去问问，就知道慕容姐姐是一个怎样的人了。”
纪踵站起身，往屋子的方向走了几步，“改日，把人带过来，让老夫瞧一瞧吧。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老夫还是要亲眼见上一次，才能知道她到底是个如何的人。你可莫要小瞧老夫这双眼睛，这双眼睛已经看过太多的人，也看过太多的虚情假意了。”
“不必改日，今天就可以！”颜以曦跳了起来，拔腿就往外面跑，“纪老头，你等着，我一会儿就把人带过来！”
……
纪踵和慕容琬在房间里聊了很久，直到天色有些渐晚，鄞夙忍不住了。
“他们到底还要说多久？”
鄞夙本来是不能出来的，但他也想知道纪踵能不能认下慕容琬这个干女儿，执意跟了出来。谁知，这一等，就是许久。
“七舅舅，你说，纪老头到底在问些什么呢？”颜以曦有些摸不着头脑。
鄞夙瞪了她一眼，“你不是最了解纪大人的人吗？怎么还问起我来了？”
“谁告诉你的？我要告他诽谤！”颜以曦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若是能成，我也算是解了一块心病。”鄞夙突然笑了起来，“她不说，我也知道她的委屈，我们的大婚，没有你们，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丰安不能来，就连你也没出现，那场大婚，也有些冷冰冰的。”
颜以曦垂下眸子。
说起大婚，她的大婚好像也是这样呢。
虽是亓瑾言亲自娶进门的，但那个时候，他们互不喜欢，就连大婚也是敷衍至极。如今想来，自己好像也是有些委屈的。
“曦儿，你怎么了？”鄞夙瞧着颜以曦的神情，大概也猜到了她的心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闭上嘴巴。
“七舅舅……”
颜以曦抬起头，看着鄞夙的眼睛里满是笑意，“若有一日，我还能行一次大婚，七舅舅你一定要来，可以吗？”
“那是自然。”鄞夙伸出手，摸了摸颜以曦的头，“你的大婚，之前我没能参与，下一次，无论如何也要亲自操办。不只是我，还有你的娘，都是要亲手把你嫁出去的。”
颜以曦鼻子一酸，趴在石桌上，变了扁嘴。
“也不知道，我的下一次大婚是什么时候。”颜以曦有些垂头丧气，情绪不高，“七舅舅，你说，行第二次大婚，会不会不吉利？毕竟已经成过一次婚了。”
鄞夙哭笑不得，“别胡说，这有什么吉利不吉利的？你不是向来都不相信这些东西吗？”
“可我现在莫名信了。”颜以曦看着他，“我总觉得，就是因为我们那一次大婚没上心，随随便便的，才会让我们遭遇这些。如果当初我们认认真真地办了那场大婚，会不会是另外一个结局？”
“傻丫头，别想了。”鄞夙还想说什么，就听见门响了一声，下一刻，慕容琬扶着纪踵慢慢走了出来。
鄞夙和颜以曦立刻站了起来，紧张地看着他们。
“琬丫头，日后你可得常来看一看我这个老头。”纪踵拍了拍慕容琬的手，和蔼可亲地看着她，“老头子我一个人住惯了，倒是不太习惯有人跟在身边。日后啊，我就住在这里，倒是要辛苦你跑来跑去了。你时常来看一看老夫，我就满足了。”
“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慕容琬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您是长辈，我来看您也是情理之中的，哪里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颜以曦眨了眨眼睛，这俩人，似乎已经完全没有了刚见面时的陌生感啊。
看来，慕容姐姐是已经完全拿下了这个新的“义父”。
“王爷，小郡主。”
纪踵在慕容琬的搀扶下，缓步走过来，拱着手给鄞夙行了一礼。
“纪老头，怎么样，我就说慕容姐姐是一个很好的人吧。”颜以曦笑嘻嘻地凑过去，“我可是给你找了一个很好的女儿，你就不说要谢谢我吗？”
“曦儿，不得无礼——”
饶是知道颜以曦的性子，可如今见到她这般对待纪踵，鄞夙还是心里一紧。
“王爷无需生气。”纪踵摆了摆手，“这个丫头的性子啊，老夫已经是习惯得不能再习惯了，她若是对老夫客客气气的，老夫倒还会觉得奇怪。”
鄞夙闻言，瞪了颜以曦一眼。
“不过，小郡主，你不是该改口了吗？”纪踵笑道：“琬丫头都已经是你的七舅母了，你怎么还一口一个姐姐？这不是乱了辈分吗？”
“你们……”颜以曦眼睛一瞪。
“琬丫头已经把事情都告诉老夫了。”纪踵满不在意道：“其实，琬丫头到底是什么身份，老夫一点儿也不在乎，只是你们要给老夫找一个女儿，不管怎么样，老夫也该慎重一些，所以，就不得不严肃了些。其实这样也好，知此知彼，倒是能多一分真心。”
鄞夙听完这话，心里的石头终于彻底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