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应然之事.....
一如丰收艺术节登顶的过程......
说起来,“应然”的另一个口语化词汇,叫做“注定”?......
笔帽的卡槽深深勒入了手指指肚。
范宁久久凝视自己跟前的圆桌,那里摊开着几张会议统一发放的、用以随记讨论内容的“终末之皮”,范宁没在上面写下任何单词,但还是这般盯着。
就很奇怪。
怎么能不奇怪呢?
矛盾与对抗的激化,到最后有很多种可能:生死之战、理念之战、是是非非的终结、或赢、或输、或是大胜地赢、侥幸地赢、或是希望留存的输、神形俱灭的输......但总归不应该是当下这个苗头。
就像是把《第二交响曲》的合唱部分给删除了后再定稿一样。
事情的走向怎么能不称之奇怪呢?
“那根指挥棒本身只是一根指挥棒。”蜡先生的声音继续从耳边传来,“但其背后‘于第三态’的诡异污染特性,你,或许知道全部,或许知道一些,不管如何,至少明白一个基本......”
“然后你看,如今,潮水已退。”
此人悠悠叹息一声。
“退得越彻底,涨得就越迅猛。即便这一次,等到十天十夜后的回潮开始后,此条铁律罕见而侥幸地不再生效,但‘掌炬者’太过崇高,那些‘格’与‘格’之间对抗异常的阵列,那些‘自我修复’机制下的气泡,是否会因不相容而坍塌破裂,也要打上一个问号。”
“这些事情,并不是‘事到如今’你才知晓的,很多倾向、预测、未来的可能性,是你提前就知道的,你比我们更加知道。”
“所以范宁大师,你当真是特巡厅搜集器源神残骸的反对者么?”
范宁靠坐桌前,脸色沉凝,一言不发。
“在下没有什么‘攻心之计’,对于执序者层次的神性交流来说,‘攻心’是个幼稚又可笑的市井之词。一个朴素的逻辑:若真是反对者的话,如何才能让所谓的‘当局’,无法完成残骸的搜集,或遇到重重的阻碍,支付惨痛的代价?”
“因此我认为你不是反对者。”
“若是,你应该永远不回归尘世。”
“这样,遑论你掌握了四件残骸,哪怕仅有一件,我厅可能也十年百年找寻不到其线索。”
“但你登顶了,你今天坐的这个顺位,原是我坐的,现在领袖把它让给你了。”
“撤走心中那一直与自我暗中较劲的‘稻草人’或‘假想敌’吧,范宁大师。你是讨论组成员,你任何一道随心之举,所传导影响的,都是人类文明至少七分之一的命运进程,甚至是七分之二、七分之三或更多,你很重要,范宁大师。”
短促的气流从范宁口中呼出,他忽然嘲弄般笑着点头。
握紧的拳头也舒展放松了。
实事求是地说,波格莱里奇既然有想法“亲自上去看看”,是件好事,不是么?
没有哪个人不希望失常区的问题有朝一日被彻底解决,除非这个人是个疯子。
但,如果波格莱里奇登神,在彻头彻尾的精英主义管制体系之下,“艺术普及”、“音乐救助”、以及那句“神秘的归神秘,艺术的归艺术”只是一句空谈罢了,清算也许会推迟,但不会缺位。
而且,此行之事,就只有以上的“二元矛盾”这般简单么?
圭多达莱佐的未知追求、神圣骄阳教会的“三位一体”大功业、危险份子F先生对于“午”的邀约......
坐到越高的位置,范宁发现自己越发难以理清这其中利害关系的头绪。
想到前不久自己的那些箴言与宏愿......
呵。
走一步,看一步吧。
“一些关于后方事务的安排。”
身旁的波格莱里奇终于重新开口。
“此次行动,特巡厅方面严格控制随行人员规模,巡视长出动比例控制在10%-20%,更下级的调查员参照执行,主要目的是辅助性事务,以及协调行动秩序。建议其余官方组织,同样参照执行。”
刚才在计划讲述中,蜡先生就已提到,领袖这次唯一作了强制要求进入“x坐标”的官方有知者,就只有这圆桌上的七个人。
准确地说,只是六人——有一“人”过会又要化为尸骸灰烬剥落了,剩余的,是五名人类世界的执序者,加一位“掌炬者”。
至于其余的邃晓者和有知者,对这一位格的神秘领域危险毫无应对帮助,也不能在战斗中起到什么助力。
实际上,有没有所谓“战斗”都是个问题。
只是负责协调、统管那预先派出的先遣军队,以及,承担必须要作的辅助性事务而已。
因此波格莱里奇明确表态,反对用人海战术去填一个并不存在的“坑”。
范宁对此的解读,并不认为这位厅长是在发什么善心,一切都是稳控大局的必要安排。
赴险是为了解决麻烦,保全体制,维持管控。平衡留存后方的力量对比,也是为了管控。一体两面的事情。
他只需要把所有执序者都带走,就够了。
听起来,直接关乎人身行动,很危险,并且会遭遇极大的利益冲突,但实际上,范宁发现这是一个极为巧妙又轻松的博弈办法,在表决的过程中,没有遇到任何阻力。
如果现在所有官方组织的执序者全部消失,其余组织与特巡厅的绝对力量差距会缩小——事实就是如此简单粗暴。
即便有哪位执序者起了迟疑的心思,不需波格莱里奇开口,另外的讨论组成员,也不会让其一人留在尘世。
至于进去之后,就各看其命运了。
不存在“防止全军覆没,至少保全一位”之说,这世上的乱子早已到了濒临崩溃的程度,如果里面失败,外面是无需想象的。
现在所谓的“一些关于后方事务的安排”,其实只是针对这十天的一个临时性平衡罢了。
不过随着细节的逐步讨论,意见向左的声音终于开始出现,而且不在少数。
毕竟牵涉到了实打实的组织利益。
雅努斯与利底亚的领土争端相关问题,再次被拿上了冲突的台面。
但现在范宁的影响力实在太恐怖了,无名圣者完全成了范宁的左膀右臂,再加之麦克亚当也时不时地做出一些“带节奏”的表态,灵隐戒律会的执序者科塞利一直在屡屡受挫。
无名圣者起初在几件事情的敲定上,占了好些的便宜,可从某一个瞬间开始,这边席位上范宁忽然感到不妥,逐渐地沉默了下去。
他一沉默下去,无名圣者也很快没有那么咄咄逼人了。
因为范宁总觉得这个科塞利的眼神异常之阴沉,让自己有一些不太好的感觉。
算了,点到即止吧。
此人的心情范宁没有兴趣深究,但十日即归,这个世界还是不要变得更加撕裂了。
“最后,还剩随行艺术家的问题。”波格莱里奇说道。
“仪式需要演奏音乐充当祷文,亦需必要的其他形式充当密氛,范宁大师,以上需要什么人,需要多少人,都依你个人的理解挑选便是。”
“你拥有旧日交响乐团,拥有旗下特纳美术馆,手里的牌已经够了,但可以有更加丰富的余地......追随你的艺术家绝对远超实际需求,光是一个雅努斯就已远超。你既可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或者许之以利,也可以什么都不表示......”
“一如那句颁奖时的寄语,你要做的只是选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