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一章尔虞我诈（六）
任老大笑眯眯地看了看被捆得结结实实的毒蝙蝠，说道：“把他的嘴揭开！”
韩宾上前把毒蝙蝠嘴上的胶带揭开，毒蝙蝠立刻剧烈地咳嗽起来，边咳嗽边呕吐，吐出好几大口黑土和白沫子，总算是呼吸到了新鲜空气，毒蝙蝠使劲喘了喘气，冲着任老大冷笑道：“老大，我们好大哥，你对兄弟可真不错啊！”
任老大仿佛不为所动，依旧笑道：“老二，事到如今，就不要说那么多气话了！我对你其实够不错的了！临送你上路，我还是要亲自来，要和你最终道别呢！”
“哈哈……”毒蝙蝠忽然爆发出一阵尖利的冷笑，直把任老大吓得后退了一大步，“老大，那我可是有点受宠若惊了！想想也是啊，当初郑天春被咱们兄弟一起烧死的时候，你不是躲进了车里么？还有老泰，你吩咐我和老三把他装进麻袋扔进矿井里，他可是哭着喊着想见见你呢，可你就是没有去。小李龙就更不用说了，跟了你四年，替你顶了三年的大牢，你直接就让老三开车把他撞死在300国道上了，他可能临死都不知道害他的是他的好大哥呢！那个好大哥在他进监狱的时候曾经跟他说，小李，你去吧，大哥不会亏待你的，等你一出来，大哥保你一辈子的吃香喝辣……”
“老二！”任老大大惊，急急地喝住他，“你说这些有什么用？”
“姓任的！”毒蝙蝠忽然剧烈地起伏着胸膛，挣扎着坐了起来，用杀人的眼睛盯着任老大，怒声吼道：“我说这些，不是给你听的，是给我自己听的！我瞎了眼啊！我跟了一个道貌岸然，却禽兽不如的老大！十一年啊，十一年！我出生入死，东挡西杀！没想到我最后是这么个下场！你怎么不让老三来呢？你不敢！你害怕老三心寒啊！我敢肯定，你做这件事情，根本就没敢跟老三说，明天一大早，你一定又哭着跟老三说，老三啊，老三，你二哥，我的二弟，他被人害了！害他的肯定是王雄那个乌龟王八蛋，要不是这样，怎么他的车会还在东风木材市场外面呢？老三傻呀！他真傻呀！当初咱们兄弟结拜的时候，不求同年同月生同日，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这两句话就老三喊地响啊，老三！你这个傻逼！你看见你二哥了吗？你看到你二哥是怎么死的了吗？是咱们的老大把二哥杀了的!你看不见了！明天，你只能拿着刀枪去找王雄报仇去了！老三，二哥等着你，你也快了！”
“把他的嘴给我堵上！堵上！”任老大的脸色铁青，忽然暴跳如雷。
毒蝙蝠一下甩开上前的韩宾，瞪着眼睛冲任老大吼道：“你不用堵我的嘴，我不会再说话了！我还是留着话去等着跟你到地下去说吧！”
说完毒蝙蝠真的闭上了嘴，也闭上了眼睛，任老大的脸色一刻三变，眼睛里闪烁着阴恻恻的光，慢慢走到近前，冷声说道：“老二，你不用怨天怨地的，我刚才就说过，你有今天，是你自找的呀！你身为三合会的当家二爷，这些年你做了多少对不起我的事情？你从白货里面抽钱，我早知道了，我不说什么。你又拿着这样的钱去什么汽车城另起炉灶另开张，老二，你做的就对么？你说话！怎么现在不说话了？”
毒蝙蝠冷笑着说：“老大呀老大，你说的这些我全都认帐。可是，你难道不知道，我这样做全是被你逼的吗？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么？是因为我感觉到了你对我不信任了，你这些年不断地安插人到我身边，你时刻提防着我，在我最信任你最忠于你的时候你都在提防着我，你知道我为什么偷偷地把我的老婆孩子并到国外去么？那是因为你已经派人盯上她们了，你那个时候就已经决定，等我彻底没有用的时候，恐怕要连我全家都不放过了，老大，是你逼的我，我把他们送走，我就得给他们活命的钱。你想说你给了我不少的钱对不对？那钱有多少被你哄着又入了你的股份你算过么？我和老三入的股份，你分过红么？你没有，你年年报亏损，年年说兄弟们难养得起，怎么你自己的钱越来越多呢？那都是兄弟们用命给你挣的！你一边让我贩毒，又一边收集我贩毒的证据，可笑不可笑？我每次为你杀人放火，警察都没有掌握什么证据，你那里全都有你知道么？还记得你让我干掉王雄那次吧？你知道我为什么没能打死他吗？不是他王雄命大，也不是我枪法烂，是因为我在开枪的时候，看见对面楼的窗户上有一台红外摄象机在对着我呢！老大，你说，我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任老大又冲了过来，恶狠狠地瞪着毒蝙蝠，低声吼道：“老二，今天你是存心要让我难堪是吗？”
“哈哈！我的大哥！你什么时候不难堪了？”毒蝙蝠冷笑：“你什么时候也没光明过，这就是你的性格，江山易改，本性难易！当初你恨郑天春恨得咬牙切齿，这么多年你就没发现，你比他强不了多少？姓任的，别废话了！我没能跟你拼上一命，我也认了，你动手吧！再不动手我可就恶心了！”
任老大阴着脸站起身，后退了几步，刚要命令动手，手机却响了起来，他不耐烦地掏出手机，刚要拒接，忽然发现，显示的是王雄的号码，脸色一变，按了接听键，手机里立刻传来王雄的声音：
“任老大，睡了么？怎么听着有刮风的声音？您不会在外面散步呢吧？”
任老大脸色一沉，又忙不露声色地笑道：“呵呵，我确实是在散步呢。晚上出来呼吸以下新鲜空气总是好的，我这年岁可比不上你们年轻人了！我每天都出来透透气。”
“哈哈……”王雄笑道：“那您这嗜好可是有些奇怪，我没听说东矿乌烟瘴气的有什么新鲜空气呀？”
“你……你怎么知道我在东矿？”任老大大惊失色。
“那得问你的兄弟喽。”王雄笑道：“你这兄弟可真有意思，你让人吩咐他把车开到东风木材市场附近，他可倒好，直接开到我楼下来了，正好我和两个兄弟想打麻将三缺一，都以为是二哥又回来了呢！高兴坏啦，却没想到不是二哥，是个送车的。嘿嘿，你这兄弟可够坚强的，我们老五把整副麻将都快让他吃进去了，他才告诉我说您带着二哥在东矿散步呢。真是的，上好的麻将，就剩下一张红中，您说我是让他全吃了呢，还是给您带回去当镇纸？”
“饭桶！”任老大在心里骂了一句，也不再客气，冷声说道：“王雄，我警告你，我们三合会清理门户，与你无关！你少狗拿耗子！”
“是啊！我也不想多管闲事。”王雄也变了音调，冷冷地说道：“不过我很奇怪，你任老大清理门户，把车开我这里来做什么？你们三合会清理门户都是把罪过架祸给别人么？”
“王雄！事到如今，我不妨跟你挑明。”任老大再也无法狡辩，阴险地说道：“我想老二一定把事情都跟你说过了吧？没错，我就是容不得别人跟我抢饭吃！你要真是识趣，就趁早滚出东风去，木材生意我一个人来做，咱们从此井水不犯河水，算我饶你不死！王雄我实话告诉你，你的许多证据都在我手里，我只要一发动，就能要了你们兄弟的命！”
王雄冷笑道：“没错！我相信您有这个本事。不过，说起来要感谢三合会的二哥了，他刚才临走的时候，教了我半天下象棋，他说：比如说，对方把你的马逼到了死地，你没有回旋的余地了，该怎么办？你只能也用你的棋子看住他的跑。这就叫对子，他吃了你的马，你就吃了他的炮，要么他放弃，要么你们两个一起死。”
“王雄，你有话就说明白！我没时间跟你打哑谜！”任老大强忍住慌张。
“我他妈的没时间跟你打哑谜！第一，放了二哥，我保证让他远走高飞，不再新乡出现。第二，合伙的事情，你愿意继续我不反对，你不愿意继续就滚蛋，老子随时可以跟你退股。你想自己做，那不可能！”王雄终于忍不住了。
“我要是不答应呢？”任老大已经明显底气不足。
“那我就把二哥多年以来整理的你的东西复制上一万份，发给新乡市、湖南省、中南海，我发到千家万户，咱们就来个鱼死网破！咱们合作之初我就说过，跟我王雄拼命，我随时奉陪！我王雄自认命贱，比不了你的金枝玉叶！东西就在我手里，要不要我让你的人给你捎回去一份儿？姓任的我告诉你，两个小时之内我要是看不见毒蝙蝠的活人，我就马上开始发放！”
任老大愣住了，地上躺着的毒蝙蝠忽然哈哈大笑，仰天狂吼：“王雄兄弟！我谢谢你了！我说过我必死，我不死，我对不起被我害死的人啊！”一个地滚，掉落深邃的矿坑，当场气绝。王雄在电话那头听的真切，也只能是暗自感叹了。
半个小时以后，任老大终于做出决定：合作还是继续，双方约定好，谁也不再害谁。毒蝙蝠已经死了，算是自杀，这条不再谈。双方再次达成“和解”，只不过这样的和解是建立在“对子”的基础上的，正如两个国家同时拥有的核武器，彼此都在忌惮，都恨之入骨，却谁也不想发那第一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