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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出了这样一起令人震惊的大案,这县里的洪都头一点儿也不敢大意,一方面立即将这几个人尽数关押好,一方面便赶紧上报县尉知晓。

县尉听了哪里敢作主,忙不迭地再报到知县这里,却是把岑穰吓得浑身一个激灵:之前他安排人手进行排查,原本也只是想作作姿态、表表心意,以示自己对于上司来到义乌本地的重视程度,最多也是希望能震慑一下义乌乡的那些刁民们,别在这个阶段里面惹事生非,会让自己会没面子。哪里能够想到:就在他们身边的这个镇子上,居然还会有着这般的重大隐患,这要是让这帮贼子得了手,自己对不对得起昔日同年好友还是小事,而且他眼下的官帽还能不能保住,就成问题了。

于是,岑穰立即亲自提审这几名胆大包天的贼子。

那几人,一开始还浑然不当一回事,咬着抵死不认的态度,因为他们认为:自己只是在巷子里摆弄旧马车,就算有各种合理的推测,也不太可能给他们定罪,毕竟并没有任何被抓到现行的证据嘛!

“啪!”岑穰怒不可斥,一拍惊堂木,咬牙切齿地下令:“在我义乌境内,竟然胆敢谋划袭击朝廷命官!尔等逆贼可知这次来的是几品大员?莫不是连灭你们九族都不怕的么?来人!给我上刑!上重刑!”

底下的贼子先是听着这话慌了神:怎么一回事?我们怎么就成了要谋害朝廷命官的人了呢?而且啥证据也没有,怎么就开始动了刑了呢?

反正就是没等到他们回过神来时,两旁如狼似虎的衙役便冲上来,皮鞭、夹板、水火棍、这些刑具先不管他们是哭爹喊娘地求饶,就每个人都轮流来了一遍。

即使是有开始喊出“我要招供!我要招供!”岑穰也咬着牙道:“打!继续打!现在知道招供也晚了?至少要等到过完了这轮大刑之后再说!”

衙役们一是知道这次事情要紧,二也是难得看到知县动怒,用刑下手便是毫不留情,直打得这些家伙六魂出体、七窍升天,连连讨饶不止。

“好!先停一会,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看看有没有说实话的!”岑穰冷着脸说道。

“知县老爷明鉴!”为首的一人近似于五体趴地,更是不住地磕头道,“我交待,我坦白,我们弄的那辆马车,的确是想害人来着,但只是镇上的一位老太太,绝对不敢是想动官府里的任何一位老爷啊!我们真是冤枉啊!”

岑穰先是听到他们肯招供,还算开心,再一听这个他根本就不可能相信的结果,于是更怒了,喝斥道:“死到临头,还敢诓骗本官。要想对付一个寻常老妪,尔等随便一人便可行了,又岂是如今像这样地费心阴谋,分明是就想抵赖重罪,给我再打!”

于是又一顿棍棒伺候,这些人又是鬼哭狼嚎,连连高喊:“知县饶命!小人真没撒谎!真没撒谎!这老太太不是普通人,她的儿子是官,所以才要我们费心设计的啊!”

“停!”岑穰终于听到了关键的地方,叫停了行刑的衙役,眯着眼问道:“你们说清楚点,这刘老太太的儿子是谁?你们为何要设计害这位老太太?”

“小人该死,主要是财迷心窃!”还是那个为首的家伙,终于经不住轮番地刑讯,在生死大计之前,他再也顾不上什么江湖信誉了,决定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供述出来,“是杭州来的大商人找到小的们,他说他们有一笔赚钱的买卖被龙游县的县令拦着做不了,他们没办法,就想着怎么才能让这个龙游县令离职。正好刘老太太就是这位县令的母亲。所以,小的们只能想到办法,让这老太太出个意外去世,就可以让那龙游的县令丁忧回家。”

“千真万确啊!”另一个同伙赶紧补充,“这刘老太太的儿子毕竟也是朝廷官员,这事要想不被查到,就要想法办让这事看起来像一起意外,所以,我们才想了这么一个用马车去撞人的想法啊!”

“我们也不想为了一点点钱就要去坐牢,所以才想了这个主意,能够制造出个马车失控的意外,撞死了老太太后,委托主家还愿意帮我们出赔偿的钱,所以我们也才愿意去做这件事!”

“这委托你们事情的杭州商人是谁?在哪里?”岑穰冷静地问道。

“这个商人我们也不认识,也是江湖上的朋友介绍的。”为首的这个人想了想,又赶紧说道:“前天此人还找过我,小人我多了一点心,之后跟了他一下,知道他就住在县城里的客栈里。这几天应该还没走!小人可以带你们去抓他,他住他就什么都清楚了!”

岑穰一听,这个线索很重要,便立刻让这个人将功赎罪,带着洪都头,去城里客栈去抓人。

还好,沈大为了这件事情能够办好,是亲自己来了义乌,这两天正在房间里做着美梦等着好消息的回音呢!

却不想,等来的是县衙衙役的铁链。

沈大要比那帮混混强多了,他一上来自然又是摆出那副很有背景的样子,嚣张地警告岑知县他们不要惹了他背后的人,赶紧把他放了为好。

沈大在龙游被抓后却是没受过刑,这主要是宗泽为官相对算是本份,一板一眼地照规矩来,只是连续讯问了他几天,他咬咬牙不开口,顶住之后便就被杭州那里的胡涛给救走了。

但是他却没想到在义乌这里碰上了岑穰,岑穰岂能掼他?原本自己就是一个不怕事的主,这次的事情,又是关系到上司秦刚在义乌本地的安全,为了尽快弄清真相,立刻招呼大刑伺候。

于是,沈大终于尝到了重刑的滋味,他哪里能受得了这个,立即求饶要招供。

岑穰却是不听,任由一轮重刑结束之后,才冷冷地说道:“本官最讲规矩,先问你你不开口,刚才这顿惩罚就是针对你前面说的话。现在再给你一次机会,一次把话讲清楚,如果胆敢有隐瞒、有欺骗,本官自然会继续给你教训!”

“不敢不敢!小人不敢。”这沈大却是一个色厉内荏之辈,一受了刑,便怕死得要命,立刻将自己在龙游帮胡涛贩运私盐、之后被龙游县令宗泽查处、再之后胡涛为了将宗泽从龙游县赶走便派他来谋害宗泽的母亲。

“谋人性命,这是重罪!尔可知你所说之事的严重性?”岑穰要再三确认一下。

“所以小人花了大价钱,请了当地人,让他们一定要把事情做得像一起意外,而且小人也许了不少的赔偿钱,大不了到时候让人认错,多赔些钱,便就可以了事了。这样子的话,这宗县令死了老娘,他就必须要回家丁忧,胡大衙内那里也就满意了。”

这沈大一点儿也不怕自己吐露的这些实情。因为这胡涛贩运私盐的事情,在杭州与浙西的官场里,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他只担心自己什么都不说,会被眼前的这个愣头的知县给打死。反正都把胡涛都牵扯进来了,下面的事情,他们这些知县也得是自己掂量掂量的。

的确,岑穰虽然不齿于这种官衙内的违法乱纪之为,但发现情况越来越越复杂,里面又牵扯出谋害老太、报复官员、贩运私盐等等的事情,他不敢擅自作主,立即带了这些人的所有口供来向秦刚报告。

秦刚初听时,也是觉得颇觉荒谬:大宋朝堂,几乎就没有听说过什么政治暗杀,哪怕是最顶级的斗争,更没有听说过有这种谋害家属制造官员丁忧的传闻。

“这个叫沈大的人,会不会有什么妄想症吧?”

当然,岑穰虽然没听过“妄想症”,但是字面上也能理解它的意思,只是他也随后表达了自己的想法:“下官倒是觉得这沈大所说的事情,确有几分可信。一则若不是这次碰巧被我们的人撞见,按照他们的计划,失控的马车撞死一个乡下老太太,的确多数情况下,也只能是赔钱了事,这个计划的确可行。二则朝廷里的确是有此规定,如遇至亲去世,官员必须回乡丁忧三年,这事发生之后,这龙游的宗县令也就只有回家丁忧的选择了。再则,说到这件事背后如果是贩运私盐的事情,这私盐的利益之大,让人能想出这样的阴险之法,也是不足为奇的!”

“嗯,经年丰兄这样一分析,的确是有几分的道理。那么,我们倒是可以先联系一下这刘氏的儿子,就是你说的那个宗县令,他是叫什么来着?又是在哪里为县令的?”秦刚若有所思地问道。

“回徐之兄,这刘氏之子,乃是是龙游县县令宗泽。”岑穰恭敬地回道。

“哦,宗泽,那……什么?你说的这龙游县县令的名字是叫宗泽?”秦刚突闻这个名字,竟然浑身一震,竟是差一点要跳起来,“那,那这宗县令的表字是何?”

“哦!”岑穰也不知秦刚的反应这么大,好在都是同路同僚,彼此的表字都是清楚的,“宗县令表字汝霖。”

“宗汝霖!义乌人,就应该是他了!以他宗铁头这脾性,有人拿这个法子对付他,一点儿也不出意外……”秦刚坐在那里喃喃自语道。

一旁的的岑穰听到后心里便是一惊:“这秦龙制居然连宗铁头的外号都知道?难不成与这宗家还有着什么样的特别关系?”

“这件事情我要亲自过问。”秦刚思索片刻,立即对岑穰说,“年丰兄,麻烦立刻将这几个歹人交给我的手下。”

岑穰赶紧应下。

“再让县衙立即多派些人手,去这宗县令的家里守护,以防歹人还另有安排,一定要护得他的家人安全。”

“这个请龙制放心,下官在确认此事之后,便就已经有了安排。”

岑穰看到秦刚略有赞赏之意,便立即挺胸补充道:“下官以为,此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等皆是为官之人,设身处地想想,谁都不想自己的家人出此意外。”

“正是!”秦刚赞许地点头道,转而站起身说道,“莫名其妙地要给宗家派了保卫,也别吓坏了家里的老人,年丰兄,你我一起去看望一下,也给他家里作些解释。”

岑穰立即应诺。

宗泽的家境并不算是太好,但是其父宗舜卿却也是一个读过诗书之人,历来遵循着“耕读传家”的传统。这天,先是家中突然来了县里的衙役,说是奉知县之命前来加强护卫安全,然后没多久,就又听说岑知县还要陪同时更大的官员来家里探望。

若是一般的家庭,早就不知要慌乱成什么样子了,但是宗舜卿却是不慌不忙,先是让老妻带了长媳抓紧将家里家外收拾了一遍,然后在听闻了外面人传报之声后,但就叫了长子宗沃陪着自己走到门外,郑重地迎接秦刚一行。

秦刚却是特意没穿官衣,也没摆仪驾,便服前来,上前以晚辈之礼对宗舜卿口称“伯父”。

宗舜卿与宗沃也是连忙见礼之后,再将几人恭敬地请入家中,并奉上了他们所能拿出来的最好茶水。

秦刚一见宗舜卿的举止与仪容,但在心里感慨:能培养出宗泽这样的千古正臣的老父亲,的确也不是一位寻常的乡下老农。

坐下后,秦刚也未作过多的隐瞒,直接讲明县衙查获一帮歹人,企图要对他们两位老人中的一位下黑手,然后制造出让宗泽丁忧回家的机会。所以,县衙这才派人前来保护。

“大家都是朝廷同僚,令郎为国尽忠,恪守职守。本官身为义乌之地方官,便有职责护得一方安宁,保得辖境平安。”岑穰虽然不知这秦刚与宗泽到底是什么关系,但看到他如此重视,自然也是不敢大意,当即作出了慷慨表示。

宗舜卿这才明白了前后的原因,却是不卑不亢地说道:“汝霖受朝廷任用,便是以忠字当头,更以恪职为重。奸人阴行,当不得大白于天下。小老儿虽然携大郎一直在家务农,但也晓得邪不压正之理。只是家中琐事,却要累得……秦、龙制还有岑知县如此关切,惶恐不安呐!”

秦刚却摆摆手道:“谋命之罪,便是大案,发生在义乌境内,便就是本官与岑知县的查处职责。今日前来,唯怕差衙有所惊扰,特意来看上一看。”

秦刚与岑穰也就象征性地坐了坐,又去探望了一下宗母,倒是发觉老太太气色略有些不佳,心思敏捷的岑穰立刻便安排人去请了县里的良医过来帮着瞧瞧。

走时,秦刚则让手下放了一些临时购来的米粮用品,虽然是尽量地普通简单,但依旧是看得宗舜卿与宗沃对此狐疑不止,一直猜不透这位年轻的朝廷高官与自己在外为官的小儿子是何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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