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老刘身侧，审胖子赔着笑脸，极尽谦卑地从鼓鼓囊囊的裤兜里摸出半包硬中华。他颤抖着手将烟叼在嘴里，另一只手却迟迟不敢伸出去，眼神飘忽不定，时不时偷瞄老刘的反应。
最终，审胖子一咬牙，硬着头皮将香烟递到老刘面前，同时嘴里小声嘟囔了一句：“刘哥，抽根烟歇会儿？”
“老刘，这…陈阳怎么了？不会有什么事吧？”审胖子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是贴着老刘的耳朵说的。
老刘慢悠悠地接过烟，先是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然后在指甲盖上磕了磕，烟丝散落了几粒在桌面上。
他突然咧嘴笑了，露出一口被烟熏得焦黄的牙齿：“能有什么事？这小子管不住嘴，早晚得出事。现在好了，该去学学怎么当哑巴了。”
老刘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火柴，抽出一根，在火柴盒侧面用力一划。“嗤”的一声，火苗窜了起来，橘红色的火光在昏暗的屋子里显得格外刺眼，把老刘的瞳孔映得发红，像两颗血珠子。
“放心吧，审老板，”他把烟凑到火苗上，深深吸了一口，“没事的！最多就是吃点苦头，长点记性。”
审胖子皱起眉头，眼神不停地闪烁着，一会儿看看门口，一会儿看看老刘，心里七上八下的。他和陈阳平时关系确实不算近，两人见面也就是点头打个招呼，但陈阳这个身份吧.....江城市市委书记的女婿、宋开元的徒孙、国家鉴定委员会特邀委员，这三个头衔随便拿出来一个都不是开玩笑的。
看着人就这么被带走，他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就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样。
他在心里暗暗盘算着，如果陈阳真出了什么事，那他们这些在场的人会不会也被牵连？虽然他们只是来买古董的，但毕竟是目击者啊。想到这里，审胖子的后背开始冒冷汗。
他犹豫了好一会儿，左右看了看，确定其他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这才又压低声音问老刘：“那……那啥时候能回来？总不能一直不回来吧？”
老刘正要开口回答，旁边突然就传来一阵刺耳的笑声，打破了这种压抑的氛围。
“哎哟哟，审胖子！”佟老板放下手里的茶杯，故意提高了嗓门，声音里满是揶揄和嘲讽。
“你咋这么关心陈阳啊？平时也没见你俩多亲近啊！咋的，你俩私底下有啥交情？还是说......”他停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看着审胖子，“你们有交情，只是我们不知道？”
旁边的柴老板也跟着笑了起来，边笑边抬头看向了审胖子，阴阳怪气地说：“陈阳这小子，早就该收拾了！一天天扬巴的，好像天底下就他眼力最厉害一样，看谁都不顺眼。”
“妈的，老子玩古董的时候他还在穿开裆裤呢！”
审胖子听到这话，脸色变得有点难看，额头上的汗珠更密了。但他还是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勉强地说：“不是，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我就是想着，陈阳好歹也是有身份的人，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咱们这些人岂不是都得跟着倒霉？我只是不想出事、吃瓜落而已，没别的意思。”
“出事？吃瓜落？”佟老板听了这话，嗤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审老板，我告诉你啊，就陈阳那张破嘴，迟早得惹祸上身。你要是跟他走得太近，指不定哪天就把你也给捎带上了！到时候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柴老板也在一旁附和道：“就是啊，申老板，你想想，陈阳这人什么德性？仗着自己有点背景，到处得罪人。今天这事说不定就是他自己作的！咱们还是离他远点好。”
审胖子听着这些话，心里更加不安了。他知道佟老板和柴老板说的有一定道理，但问题是，如果陈阳真的出了什么大事，那后果可能比他们想象的要严重得多。他偷偷瞟了一眼老刘，发现老刘正在悠然自得地抽着烟，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老刘听着佟老板、柴老板两人一唱一和，眼中闪过一丝讥讽，他弹了弹烟灰，侧头看向了审胖子，慢悠悠地说道：“审老板，你要是真担心，不如去问问老大，看他啥时候能放了陈阳。”
审胖子一听，吓得浑身一哆嗦，连忙摆手：“不…不了，不了，我…我还是不问了，不问了……”
“咱们看照片，看照片！”
老刘撇嘴看了看几人，眼神在每个人脸上停留片刻，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缓缓吐出一口烟雾，“行了，你们研究研究一会自己买什么吧。”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耐烦，但更多的是某种看透一切的淡然。随后，老刘侧头看了一眼外面，透过破旧的玻璃窗，似乎能看到远处的动静，眼神变得深邃起来，“陈阳这身份，一般人真不敢动他！”
佟老板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哎呀，刘哥，你这话说的，身份再厉害又怎么样？”他夸张地摆摆手，“现在这年头，谁还看那些虚的？”
柴老板在旁边连连点头附和，眼中闪烁着幸灾乐祸的光芒，“就是就是，这陈阳平时不是挺能耐的么？现在还不是老老实实被人拖走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声音越来越大，陈阳的倒霉事让他们格外痛快，甚至有种报复的快感在其中蔓延。
“早该有人治治他了！”佟老板拍着大腿，声音里带着压抑已久的怨气，“平时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看谁都跟看蚂蚁似的！”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恶毒，“今天总算有人收拾他了，看他还怎么装大尾巴狼！”
“就是，整天摆出一副谁都瞧不起的架势，活该！”柴老板接过话茬，脸上的表情扭曲得有些可怕，“以为自己是什么大人物呢？不就是运气好，认识几个大人物么？真以为自己了不起了？”
他啐了一口，“今天这下好了，看他还怎么在咱们面前装蒜！”
审胖子听着两人越说越过分，心里越来越不安，他没再搭话，只是低头整理手里的照片，他偷偷瞥了一眼门外，心中暗自祈祷陈阳千万别出什么大事。
与此同时，陈阳被刘强和马三架着胳膊拽出了搪瓷厂后门，刚一出门，就在陈阳想要大声喊叫，给远处可能还在等候的劳衫报信的时候，眼疾手快的马三已经从口袋里掏出一卷胶带，“嘶啦”一声撕下一段，迅速封住了陈阳的嘴巴。
马三的动作熟练得让人心惊，显然这种事他没少干。
“陈老板，抱歉了！”马三脸上挂着冷笑，拍了拍陈阳的脸颊，“老大说了，路上不许你乱叫唤，免得吓着别人。”
粗糙的布袋子带着令人作呕的霉味兜头罩下，刮得陈阳的脸颊生疼。他能感觉到刘强和马三粗糙的手指像铁钳般攥住他的手腕，将他的双手反绑在身后。
“老实点！”刘强的声音带着警告的意味。
视野骤然被剥夺，听觉和嗅觉变得异常敏锐。陈阳闻到了浓烈的机油味混着铁锈的腥气——是搪瓷厂里擦机器用的破旧抹布。这味道让他胃里一阵翻涌，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
恐惧如潮水般涌来，陈阳喉结滚动两下，试图给自己壮胆。
“别怕……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他在心里默念，声音微弱得连自己都听不清。
然而身体却背叛了他的意志。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窜上来，直冲脑门。他感觉膀胱一阵收缩，双腿不受控制地颤抖，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衫。
“别紧张……深呼吸……”他用力咽下一口唾沫，牙齿打颤地安慰着自己，可身体却诚实得可怕。
布袋外的世界似乎突然消失了，只剩下他自己被困在这狭小的黑暗空间里。
车门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是棺材盖缓缓合上。
陈阳的后背立刻被冷汗浸透，他被粗鲁地塞进后座，肩膀先是一阵钝痛，接着整个人被挤在两个男人之间。他能感觉到他们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衫传来，带着某种令人不安的气息。
发动机轰鸣着启动，车子微微震动了一下，开始缓慢行驶。
“还有第三个人……”陈阳在心里默数，恐惧感像潮水般一波波袭来。他努力竖起耳朵，捕捉着任何细微的声音——车轮碾压地面的沙沙声、窗户外的风声、甚至前排座位传来的挂挡声音。
他试图通过这些零碎的信息判断自己可能被带往哪里，可脑子里却乱成一团。
“冷静……一定要冷静……”他一遍遍地告诫自己，可恐惧感却像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咽喉。
“往辽江方向开。”刘强对司机说。
陈阳心里咯噔一下，果然是往辽江省开，跟自己和方大预测的一样，这倒是一件好事。
他的思绪瞬间乱成一团麻：辽江那边是什么人在等着他？那些被交易的物件，是不是也放在那个地方？还有，到底是谁要找自己？他一定知道自己的身份背景，这样的话，这人连自己师爷都不怕，还是真不在乎？
方大海，劳衫，你们俩干啥呢？老子都被抓了，你们别躲了！
陈阳在心里疯狂呐喊，声音在脑海里回荡得震耳欲聋，他想象着方大海此刻是在后面开车跟着，还是在那里坐着，嗑着瓜子喝着茶水；而劳衫连想都不用想，指定是按照自己说的，跟着自己准备发现藏物件的地方。但你看看形势呀，老子都被他们抓了，你还不出手？现在就算他跟上来也没用，两条腿再快，也跑不过汽车，自己这趟算是废了。
这两个混蛋！关键时刻全都人间蒸发了！他越想越气，恨不得现在就能冲出去给这两人各来一拳。可现实是，他连动弹一下都困难。
陈阳的心跳加速到了极点，每一下都像是在敲鼓，他试图通过深呼吸来平复情绪，但胶带封着嘴，只能用鼻子急促地喘气，氧气似乎永远不够用。他的额头开始冒汗，汗珠顺着太阳穴滑下来，痒得要命却无法擦拭。
他下意识往后缩，想要远离身边这些危险的人，但车厢空间狭小，他的后脑勺重重撞上了金属隔板。一阵尖锐的疼痛瞬间炸开，从后脑勺一直延伸到颈椎。他差点叫出声来，但胶带让他只能发出闷闷的呜咽声，金杯车后面还带金属隔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