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阳寄当行的内室里，茶香袅袅，却驱不散中桥眉宇间浓得化不开的愁云。两件价值不菲的古董静静地躺在打开的锦盒中，中桥的手指轻抚着锦盒边缘，他抬头看着陈阳，陈阳口中的办法，或许关系着他女儿下一阶段的治疗能否继续。女儿的病情已经到了关键时刻，再拖下去可能就来不及了。
陈阳听完中桥说的，眼神若有所思，琢磨了片刻之后，微微叹了一口气，“中桥先生，既然这样我就直接说了。你们科美集团在萝北的石墨矿，开采已经步入正轨了吧？”
中桥微微一怔，下意识地点点头：“是的，进展很快，从本土调来的管理和技术人员也基本到位了。”
他不明白陈阳为何突然提起这个，心中升起一丝不安，试探性地问道，“陈老板，您是对我们的矿业有什么想法吗？”
陈阳端起茶杯，轻轻吹开浮沫，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聊天气：“我在矿区和附近的生活区，投了点小生意，开了个饭店，还有个娱乐城。”
他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的光芒，“说起来，这些小生意，我也是投入了不少钱的。”
“饭店嘛，就是做些家常菜，南北风味都有。”陈阳继续说道，声音中带着一种让人摸不透的轻松。
“娱乐城呢，目前主要以一些游戏机为主，给那些背井离乡来工作的员工们找个放松的地方。”他放下茶杯，目光直视着中桥，“说实话，这些投入都不少，要是挣不回来，我可就赔了。”
中桥听出了话中的深意，额头上开始冒出细密的汗珠，“陈先生的意思是...”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陈阳笑了笑，那笑容让人不寒而栗，“就是觉得，既然大家都在萝北这片土地上讨生活，应该互相照应一下。”
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轻敲着，每一下都敲在中桥的心上。
“你看，你女儿需要钱治病，我的小生意也需要稳定的客源。”陈阳的话音渐渐变得意味深长。
“如果科美集团员工，尤其是那些从樱花国来的中层干部，能时不时在我的饭店和娱乐城消费...”
中桥听完了陈阳的话，脸色变得苍白，他终于明白了陈阳的真正意图，科美集团一直没想明白，陈阳为什么在萝北石墨矿附近开设了这么多娱乐环境，现在自己明白了，他这是针对科美集团来的，这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商业计划。
“陈先生，您的意思是......”中桥声音微微颤抖了一下。
“别想太多，中桥先生。”陈阳摆摆手，脸上仍然挂着那个让人不安的笑容。
“我只是个商人，做的都是正当生意。你女儿的病，我会帮忙的，但同时，我也希望我们能成为长期的合作伙伴。”
室内的茶香依然袅袅升起，但空气中却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紧张和压抑。中桥知道，他已经被推到了悬崖边缘，前面是女儿的生命，身后是自己的尊严和企业的利益。而陈阳，正像一个高明的棋手，早就为这盘棋布下了天罗地网。
中桥的心猛地一跳，直觉告诉他，自己似乎捕捉到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信息，就像在迷雾中窥见了一道隐约的光影，但那光影太过朦胧，让他又不敢确定自己的猜测。
陈阳在矿区投资，单从商业角度看，这本身就够奇怪了——一个古董商，怎么会突然跨界去做餐饮和娱乐业？更奇怪的是，他竟然特意对自己提起这件事，话语间透露出的某种暗示让中桥感到不安。
中桥在心中快速梳理着自己的身份和处境。他是科美集团专门聘请的樱花国顾问之一，虽然不算核心决策层的重要人物，但凭借多年在跨国企业的工作经验，对内部人员构成和各种动向还是有着相当程度的了解。
尤其是那些从本土调派而来的管理人员，他们的生活习惯、消费水平、甚至是私人喜好，中桥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
陈阳放下茶杯，那个动作看似随意，实则透露着某种胸有成竹的从容。他的目光平静如秋水，却带着一种能够洞察人心的锐利，直直地看向中桥，语气中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委婉和试探：“我的想法很简单，开买卖么，就是为挣钱而已。”
“中桥先生您在科美内部，特别是那些从本土来的中层管理人员里，应该有些影响力，或者说，有着接触机会吧。”陈阳的话语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仿佛他早就调查过中桥的人际关系网络。
“如果您能……”陈阳故意拖长了语调，让这个省略号充满了意味深长的暗示，“引导他们，在业余时间多光顾我的娱乐城，或者说，让他们对我那里提供的游戏机产生浓厚的兴趣......”
“那么，每个月底，您可以从我这里的盈利中，拿到一笔相当可观的分红。”
中桥的眉头瞬间拧紧了，额头上的皱纹深得像是被刀子刻出来的沟壑。陈阳话语中的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达到他的耳中，然后在大脑里组合成一个让他心惊的完整图景。他完全明白了陈阳的真实意图，这个看似儒雅的古董商人，实际上是一个精明到极点的商业猎手。
所谓的“游戏机为主”，恐怕只是一个精心包装的幌子，就像舞台上华丽的布景，掩盖着后台真正的戏码。深层必然隐藏着更加刺激、更能让人血脉贲张、理智全失，进而挥金如土的秘密项目——中桥的脑海中浮现出各种可能：很可能是一个装修豪华却极其隐秘的地下赌场，或者是其他更加暴利的灰色产业。
陈阳这个人的心机之深让中桥感到震撼，他显然早就看透了科美这些外派人员的心理状态和生活处境。这些从樱花国本土调来的管理人员和技术专家，他们普遍收入丰厚，在异国他乡却又远离家人朋友，精神上难免空虚寂寞，正是最容易被诱惑、最容易沉迷于刺激游戏的群体。
而陈阳要做的，就是抓住这个人性的弱点，从他们身上攫取巨额利润，将他们当作待宰的肥羊。而自己，中桥在心中苦笑，则要充当那个引路人的角色，那个“捕蝇草”上散发着甜腻香味的蜜糖。
“陈老板，”中桥的声音有些干涩，他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微微摇头，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苦笑，“您这盘棋……下得可真远。”
“不瞒您说，科美集团这几个月，都在研究陈老板，为什么要在矿区附近，开设这些娱乐场所，他们打死都不会想到，你会用这种手段。”
说着，中桥坐直了身体，“陈老板，我这个棋子，恐怕早就在您的布局之中了吧？”
陈阳听完笑了，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默默笑着，“中桥先生，话别这么说，我一向追求双赢、共赢！”
“和我站在一起的人，绝不会吃亏！”
中桥紧皱眉头，额头上的皱纹深深地刻了出来，显得忧虑重重，“可是，即便我能做到您说的那些，这些人毕竟只是中层管理者，不是什么大老板或者高层决策者。”
“他们的薪水虽然不错，但也就是个体面的工薪阶层罢了。他们的消费能力说到底还是有限的，就算我真的能把他们都引导到您的娱乐城去，让他们都去玩那些所谓的'游戏'，一个月下来，您这边的盈利又能有多少？我能分到的红又能有多少呢？”
“说句不好听的话，对于我女儿现在这种情况，每个月几十万的治疗费用，我这点可能的分红，恐怕只是杯水车薪，根本解决不了根本问题。”中桥的声音越来越低沉，“更何况，这其中的风险……”
他更深的忧虑没有说出口，只是在心中默默盘算着：这样做，无异于与虎谋皮，一旦事情败露，后果不堪设想。
科美集团对员工的品德要求极为严格，特别是对于他这种外聘顾问，一旦被发现参与任何形式的赌博或者不当利益输送，不仅会被立即解雇，更可能面临法律追责。
到那时，他在科美的职位没了，在整个行业的声誉也将毁于一旦，那样的话，别说给女儿治病，恐怕连基本的生活都维持不下去。
“而且，”中桥继续说道，“这些中层管理者大多都是有家庭的人，他们来这里工作，很大程度上也是为了给家人更好的生活。”
“如果真的让他们沉迷于赌博，最终害的不仅仅是他们自己，还有他们远在故乡的妻子儿女。我……”
陈阳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脸上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那笑容里包含着自信、算计，甚至还有一丝怜悯，就像一个经验丰富的棋手一般，“中桥先生，我能理解您的顾虑，这说明您还保持着基本的良知，这很难得。”
“不过，您似乎对商业世界的残酷性还缺乏足够的认识。”陈阳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在生意场上，没有绝对的黑白，只有利益的博弈。”
“您觉得让他们去娱乐城消费是害了他们，但换个角度想，您也是在为他们提供一个释放压力的渠道，不是吗？”
“至于风险，”陈阳放下茶杯，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任何投资都有风险，关键在于如何控制和规避。”
“我既然敢提出这个建议，自然有我的把握和后手。”
“中桥先生，您太小看这些'株式会社精英'们的消费能力，和他们在异国他乡的减压需求了。”陈阳淡然地笑了一下，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这些人表面上看着是普通的中层管理者，但您别忘了，他们都是被公司精挑细选派到海外的精英。”
“他们的收入水平，远比您想象的要高得多。”说着，陈阳轻轻敲敲桌面，“中桥先生，跟他们相比，你也从他们本土来的，和他们的能力比起来，你觉得自己值么？”
“更重要的是，”陈阳身体前倾，声音变得更加诱惑，“他们现在的处境决定了他们对刺激和释放的渴望。”
“离家万里，工作压力巨大，语言文化障碍，加上矿区那种相对封闭的环境，这些因素叠加起来，足以让任何人都产生强烈的宣泄欲望。”
“只要他们入了局，尝到了那种肾上腺素飙升的快感，钱，绝对不是问题。人一旦沉迷于赌博带来的刺激，理性往往就被抛到了脑后，他们会不计后果地投入更多资金，直到输得精光为止。”
“我向你保证，只要你能把这件事办成，办得漂亮，你拿到手的分红，绝对会超乎你的想象。”陈阳的语气变得格外坚定。
“另外，我可以向你保证，虽然我会让他们沉迷到赌博中，但绝不会害他们！”说完，陈阳顿了顿，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语气变得格外严肃。
“但是，有句话我必须说在前面，这也是我们合作的基础。”
“你千万不要指望靠这笔分红，来完全覆盖你女儿的治疗费，那是不可能的，也是不现实的。”陈阳的目光变得深邃，“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您，您女儿的病情我也了解过一些，这种罕见病的治疗费用，远不是我们这种小生意能够完全承担的。”
陈阳轻轻摆摆手，语气中带着一丝苦涩，“这终究是一条邪路，来得快，风险也大。”
“它最多只能延缓你变卖这些古董的时间，为你提供一个额外的、相对稳定的收入补充，让你能暂时喘口气，支撑得更久一点，或许能撑到医学技术突破，或者出现其他转机的那一天。”
“但靠这个解决根本问题，说句实话，不现实，我也绝不鼓励你抱有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陈阳最后的话语中，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真实，“我们都是成年人，都明白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
“有些话，虽然说出来很残酷，但总比让您抱着虚假的希望要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