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燕是最后才离开办公室的。
一边走，一边翻看青温容给的那些面试题目，没有什么专业性的东西，就是一套心理测试，她隐约能猜出联盟的选拔标准，其实只是考验心性。
这么说吧，一旦你拥有看到有人落水，就毫不犹豫地跳下去营救的勇气，遇见危险，不至于惊慌失措的定力，就算你其他能力什么都没有，联盟也能收下你，能力可以训练，联盟有各种手段，能在短时间之内让你变成一个合格的外围人员，但想要一个人本性良善，却不是短时间内能培养出来的。
当然，这说法太简单，联盟的选拔标准要更复杂，更缜密。
不管对还是不对，反正千年以来，规矩都相差仿佛，延续了这么多年，一直如此，廖燕照章办事就行了，可没她置喙的余地。
第二日，正好是个阴雨连绵的天。
廖燕到第三语音教室的时候，大部分人都齐聚门前。
她一来，便感觉到分外紧张的气氛，这让人家点名的三十多个人，显然都是学生里的佼佼者，心里有傲气，也有底气，肯定也很希望能得到眼下这份工作，所以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对手，免不了再心里面评估大家的战斗力。
廖燕她自己，就是最醒目的靶子之一。
等了没半分钟，高悦也来了，一看见廖燕，便笑了笑：“廖同学。”
这一回，她到是眉眼温和，带着亲近，半点儿也没有敌意，至少没有表现出任何一丝敌意。
“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给我们面试？听说可能要答题，不知道是不是会有笔试？”
廖燕没回话，高悦也不介意，旁边一个生得很可爱，有点儿肉乎的男生一把捂住心口。吐出口气，嘟囔道：“我还听说咱们要做一套和公务员考试差不多的题目，那我可不行，今年才大二。还没准备过公务员考试呢，高悦，要真那样你可好了，我听说你打算报考今年的公务员考试，都准备好几个月了吧？”
高悦皱眉：“别乱猜，咱们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工作，怎么可能知道题目？”说着，她便瞥了廖燕一眼，忽而一笑，“廖同学。我到看你和国安的人挺熟的，应该有关系，不知道能不能打听一下，让大家知道一点儿方向也好。”
廖燕失笑，拿出手机来看了看时间：“七点五十分。差不多了。”
高悦叹气：“看来是真没机会。”
离开始时间还有十分钟，就算廖燕真的透露点儿什么，他们难不成还能在十分钟之内，做好准备工作？
一阵脚步声传来，昨天晚上收表格的女国安拿着钥匙过来开门，廖燕跟着一群同学进门，隐约感觉到自己这帮同学。看她的目光不太对，似乎隐含着戒备，她有那么一点儿不妙的感觉。
“哎！”
要真应了青温容的话，当这个面试官，或许事后会让某些落选的人不高兴。廖燕到不是怕自己的同学不高兴，而是觉得这个差事完全没必要落在她的头上。随便让联盟那边派出一个专业人士不就得了，何苦找她？
可惜，青温容那家伙死活不肯松口，还理直气壮——“这次选的人，组成的小组直接归你指挥。你看顺眼了的才行，你不选，别人能给你做主吗？别再打咱们青龙庄人的主意，他们能力很强，可是不通世事，在社会里生活不能独当一面，联盟的外围，就是要找普通人，找世俗里的人。”
什么话都让青公子说尽了，廖燕想不答应也没有借口。
一行人进入语音教室，桌子上还摆着矿泉水，各种坚果零食，乍眼看去，不像面试招聘会，到像是某个公司开年会呢！
廖燕不知道别的同学怎么想，反正她是彻底无语。
在场的学生个个都很紧张。
刘广志选了个第一排的位置，不着痕迹地左右张望，旁边是高悦，还有几个学校风云人物，廖燕不在，不由皱眉。高悦低声冷笑：“瞧瞧人家多大气，随便往后面一坐，不显山不漏水的，说不定真是已经被内定了，所以才什么都不担心。”
和别的开会的时候不同，现在大家都选前排的位置，距离主席台越近的座位，就越枪手。
廖燕坐在后面，估计这些学生心里各有想法，认为她有恃无恐的，肯定占了绝大部分——也只能说，这里不愧是首都名校，若换一所学校，就凭廖燕现在的身份地位，无论享受什么样的差别待遇，再怎样被内定，也不会有人觉得不满，恐怕还会认为是理所当然。
一个人高出你一点儿，你或许还能嫉妒怨恨，但那个人若是让你连仰望，都仰望不着，那就什么也不用说了。
刘广志忽然轻轻叹了口气。
高悦绷着脸，冷笑：“你喜欢她？别忘了你已经有了女朋友，而且，就算你没有女朋友，那只白天鹅也不可能属于你，你算什么东西，做癞蛤蟆也没有资格！”
刘广志皱眉：“胡说八道！”
“胡说八道？”高悦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十足魅惑的表情来，“也不知是谁模仿粉丝给人家写情书的？你是不是还想，如果能和她在一个地方工作，就能更进一步？还是说，你心里藏着一点儿隐晦的心思，要是她没成功就好了，她没得到她想要的那个工作，而你得到了，你压了她一头，说不定她就会关注你，你也有机会安慰她，和她亲近亲近……”
刘广志的脸色瞬变。
廖燕：“…………”
有时候耳朵太灵光了，真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她还让十年后某个涉及到一千多人的犯罪团伙的头目给盯上，那感觉更让人毛骨悚然。
一开始她也没想起刘广志这个人，还是夜里睡觉，偶然想到她上辈子看到过一个叫刘广志的家伙的通缉令，通缉令上的照片斯斯文文，很漂亮，一点儿都不像信息里描述的那么心狠手辣。黑心黑肝，醒来恍然，那张脸真有点儿面熟。
八点钟，铃声响起。
外面进来一名四十岁左右的国安。
有懂行的看了一下他的肩章。二级警督。
所有人屏息凝神，都睁大了眼，忍不住去看他手里一份可能装有试题的档案袋——不会真要做什么公务员考试的试题？他们可是很多人都没做过一点儿准备的！
这个国安却没有上主席台，只是站在一边，然后就不动了。
一群学生莫名其妙，却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个个正襟危坐，估计还有人心里暗自琢磨，难道现在考试已经开始？如今人家就在观察？
高悦轻轻握紧拳头，低下眼皮。三个名额，只有三个，她势在必得！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工作，可是错过这一次的机会，她可以肯定。未来再也不会有比它更好的工作等待自己了，即便她考公务员，也是一样。
时间并不长，最多一分钟。
廖燕看那个国安确实没有动作，只好站起身，道：“发试题。”
那个国安立即点头，将试题举起来。示意这些学生看一下，然后从兜里掏出刀子，打开，将里面的试卷取出，挨排发下。
但此时此刻，三十几个学生脑子里都嗡了一声。齐刷刷扭头看廖燕。
廖燕还没有说话，那个国安就道：“请大家检查试题，你们的面试官廖燕廖小姐，会根据你们的答案，问一些面试的问题。最后决定出吸纳入我们内部的人才，究竟是哪三位。”
一群学生：！？
高悦骤然转头，盯着廖燕，简直不敢置信。
刘广志的手一颤。
廖燕没听见任何一个字，却已经从大部分学生们的眼睛里看到了他们脑补的内容——
中国的特务满布全中国！
都说某某著名女明星是台省某情报人员，现在看来，很有可能的！
大学校园也不安全了，谁知道身边一普普通通的同学会不会是为政府工作的！
廖燕的嘴角抽了抽，决定回去就要求青温容给她加工资。
中午的时候，大家的题目才答完，所谓的面试，廖燕什么问题也没有问，只是收了试卷，交代一句一个星期之后会公布名单，就离开了第三语音教室，刚一出门，就听见里面爆炸似的吵闹声。
“……请大家注意，你们已经签订了保密协议，如果今天发生在语音教室里的事情，和你们的试卷，泄露出去的话……”
廖燕在楼梯上站了几分钟，那些学生才从教室里陆陆续续地出来，她看了两眼，到觉得差不多所有人都脸上发白，脚下虚软，所有人都闭紧了嘴巴，但闭嘴归闭嘴，心里恐怕是五味杂陈，想什么的都有了。
看来以后再和人相处，绝对自然不了。
廖燕苦笑，也跟着下楼，学生们出了门当然没人迎接，别的同学甚至不知道他们会在语音教室里面试。
出了教学楼，准备各奔东西，才一分开，忽然有几个学生骑着摩托车横冲直撞地直扑而至，那几个学生大部分都认得，是校篮球队的人，去年学校还组织全校师生去给他们的校际联赛加油助威。
这几个人高马大的学生一来，领头的那个叫刘威的篮球队队长跳下车，冲着一直低头走到道边的一个小个子男生就是一脚。
“他奶奶的，你从头到脚没有一千块钱，还好意思给高悦送玫瑰花？你算个什么东西！”
随着他这句话，其他人呼啦一下围上来，噼里啪啦地就开始打，连踢带踹，打得那个小男生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嗷嗷嗷叫着打滚。
一瞬间，所有学生都懵了。
廖燕：“qaq！”
啊，我家学校的颜面再一次刷新！
难道这些学生疯了？难道都不怕被开除？难道都觉得学校的校规很松？
廖姑娘惊讶到了，反应快速如她，居然没有第一时间想起阻止，不是她阻止不了，实在是这事儿太挑战她的思维极限！她见过在急眼了抡桌子抡凳子的学生，没见过众目睽睽之下围攻同学的本校学生！
但也只有一秒钟的迟疑罢了。
就这么一秒钟的迟疑。
周围好几个从教学楼里出来，刚刚经历过一次‘残酷’面试的同学跟打了鸡血似的，猛冲上去，抱腰的抱腰，勾脖子的勾脖子，拽腿的拽腿。
连女生都上去了。
高悦跳上花坛石台：“你们要干什么，如果再动手，我马上报警处理，这是学校，是我们人大，你们现在的行为，简直是给我们学校抹黑！”
她声音又洪亮，又清楚，滔滔不绝地开始演讲，表情动作都很到位，精彩程度绝对不亚于一场真正的演讲，一时间吸引了好些人围观。其他路过的学生们忍不住愣了愣，都瞠目结舌。
随着她的表现，又有不少人蹦出来义正言辞地指责那个带头打人的刘威。
刘威简直莫名其妙，张了半天嘴，愣是插不进去一句话。
其他跟着他骑车一块儿过来的学生也怔住了——他们简直像是惹了众怒，不知怎么就群情激奋，愣是让他们半句话都没说，就被吐沫星子淹得连脑袋顶也露不出去。
廖燕看见两个在学校里参观的外宾。
法国人，都说的法语。
“中国学生好热情！”
“我听说中国人冷漠，不敢见义勇为，都是假的，看看这些学生，正义感十足，都是好样的！”
他们虽然不大听得懂中国话，可见义勇为的举动，还是认得出来的。
那个小个子同学也目瞪口呆，张嘴要说话，可他一样一句都说不出口，就让旁边的人给抢了台词。
“人家怎么不能送女学生玫瑰花了？你也未免管的太宽，难道追求爱情，只能是富二代才有资格，我们穷学生就没有资格？老话说的好，莫欺少年穷，咱们在同一所大学读书，谁还能比不过谁去？你们……”
廖燕看出一点儿问题——这些人不会把这事儿当成国安面试题目的一部分了吧？
不是没有可能，现在学生们的脑子转的都快！
刘威被数落半天，终于忍不住皱眉，大声道：“你们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