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靠近边关沙漠的宏昌县已被初夏的热浪紧紧裹挟。白天,蝉声如同一首永不停歇的激昂乐章,从旭日东升一直喧闹到夕阳西下;夜幕降临,暑气却丝毫未减,月光温柔地洒在程郭府上,仿佛为这座宅邸披上了一层朦胧的白纱。夜渐深,万籁俱寂,整个县城都陷入了沉睡,唯有偶尔传来的更夫梆子声,在寂静的夜里回荡。
就在这静谧的夜色中,一个黑影如鬼魅般在上空一闪而过,那浅蓝色的衣角在月光下若隐若现,转眼间便消失在屋檐角下。黑影身形轻盈,动作敏捷,仿佛对程郭府的布局了如指掌,在屋顶的瓦片上穿梭自如,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皎洁的月光洒在府邸的飞檐斗拱上,为其增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那黑影快速闪过,在院落的阴影中时隐时现,朝着地窖的方向悄然移动。
这个黑影顺利抵达地窖后,周围漆黑的环境并没有对他的行动造成任何阻碍。他就像是这里的常客,动作十分熟练地摸到了地窖门上的四把锁。他微微一怔,察觉到这些锁都是新换的,而且还比昨天多加了一把铜锁。然而,黑影却不以为意,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口大黄牙,眼中满是不屑,显然没把这些新锁放在眼里。
只见他在身上摸索了好一会儿,从内衬的小袋子里掏出一根细长的铁丝。这根铁丝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他将其往铜锁孔里轻轻一捣鼓,不过两三下的功夫,只听得“咔咔”两声暗响,那看似坚固的铜锁便自动打开了。黑影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小心翼翼地推开地窖门。
一股浓郁的酒香瞬间扑面而来,黑影定睛一看,只见眼前五六十桶酒将整个地窖塞得满满当当。酒桶里的酒香透过木桶,勾得黑影馋涎欲滴,口水瞬间直流。他深知不能轻易动放在前面的几排酒桶,毕竟那个姓梁的村妇十分精明,一旦发现酒少了,定会大吵大闹,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黑影扭动着身子,嘴里念叨着一些旁人听不懂的言语。紧接着,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出现了,随着一阵骨头“咔咔咔”的响声,他的身体如同被放了气的皮球一般,迅速缩小,最后竟变成了一张仅有二厘米左右厚的薄被。他如同海底无声无息的乌贼,贴着地窖顶,一扭一扭地朝着地窖深处窜去。
原来,之前程景浩为了防止有人偷酒,在地窖顶上涂了毒药尖刺。但这对于经验丰富的黑影来说,并不是什么难题。他早将那些毒药尖刺一一铲了出来,导致他往后的日子里畅通无阻。
黑影像一只嗅觉灵敏的狗,在空气中不停地嗅着。终于,在角落底下,他找到了那个做了记号的酒桶,那是他昨天喝了一半的,今天正好接着喝。他并没有准备装酒的容器,而是随手拿起一根中通的竹枝,插入昨天留下的开口处。瞬间,香醇的美酒便从竹枝的另一端缓缓流了出来。黑影急不可待地将嘴凑到竹枝口,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他觉得酒流出来的速度太慢,索性用力地吸了几大口。
美酒入口,满口清香,那醇厚的口感让黑影陶醉不已。他心中暗自想着,这酒没个六十年也有五十年的年份,如此佳酿,可惜落在了那妖女手中,放在这里简直是白白浪费。如今,正好让自己一饱口福,反正地窖里酒这么多,少了几桶也没人会发现,就算发现了,也拿他没办法。
然而,正当黑影喝得兴起,沉浸在美酒的滋味中时,地窖口突然传来“咚咚”两声响,就像是有人用手在敲打前排装满酒的酒桶。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黑影如遭雷击,全身瞬间僵硬。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闪过那妖女平淡却令人畏惧的面容,竹枝口的酒水流了出来,滴落在他的嘴角和衣服上。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后知后觉,连忙封住竹枝口,一动也不敢动,大气都不敢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大概等了半个时辰,黑影一度以为那声音只是自己产生的错觉。但此时,他再也没有心思继续偷喝美酒了。他按照来时的样子,贴着墙顶,扭动着身姿,缓慢地朝着地窖门口移动。可是,当他爬到离地窖门口差不多还有一半距离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一丝熟悉的气息。这气息让他全身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他心中暗骂自己大意了,想要缩回去,却已经来不及了。
说时迟那时快,一只淡黄色的手如闪电般从黑暗中伸出,精准无比地揪住了那薄薄的黑影。这只手的主人力气极大,毫不费力地将黑影从顶上扯了下来,随后将其卷成一圈,塞进了一个棱长半米、深十厘米的木盒里。紧接着,木盒的盖子被重重地压上,并扣上了扣锁。
在漆黑的地窖中,一双黑得发亮的大眼睛死死地盯着不断震动的木盒,一个冰冷的声音缓缓响起:“你在偷我的酒吗?”
木盒子里并不是全空的,里头还有半盒子黑檀做的长形香。这些香咯得黑影全身发痛,再加上他之前使用了法术,一时半刻根本变不回原形,也使不上劲,只能痛得哇哇大叫。
“没,没,没,我没偷你的酒喝,这么多的酒,我担心有贼,对,有贼会偷你的酒,我就是过来查看一下。哎,误会了,误会了,我真的不是贼,我真没偷你的酒喝。老熟人,我可是你请回来教小孩武功的贞德道尚人,快快把盒子打开,痛死我了。”黑影连忙辩解,声音中充满了慌乱和求饶。
“是吗?”郭芙兰冷笑一声,刚才黑影的一举一动她都看得清清楚楚,显而易见,这绝不是黑影第一次到地窖偷酒。郭芙兰眼神冰冷,心中对黑影的所作所为十分恼怒,她远在京城时就想到这家伙定会偷她的酒,特意一回来就在此等候,果不其然将这偷酒贼逮了个正着。
“没,没,没,我没偷你的酒喝,这么多的酒,我担心有贼,对有贼会偷你的酒,就是过来查看一下。哎,误会了,误会了,我真的不是贼,我真没偷你的酒喝。老熟人,我可是你请回来教小孩武功的贞德道尚人,快快把盒子打开,痛死我了。”
月夜擒贼后的庭院幽夜
郭芙兰冷笑地盯着手中不断震动的木盒,盒内传来的贞德道尚人凄厉惨叫与苦苦求饶,如同聒噪的蝉鸣般刺耳。她心中的怒火不仅未减,反而被这持续不断的声响撩拨得越燃越旺,火苗直窜上心头。她用力将地窖门重新锁好,那“咔嗒”的锁合声仿佛也在宣泄着她的不满。随后,她单手稳稳地捧着这个不断发出嘈杂声响的木盒,步伐沉稳地朝着庭院走去。
此时的庭院,月光如水,洒在青石板上,泛着清冷的光。郭芙兰已经有半年时间没回家了,这期间,她在外奔波,历经诸多风雨,也不知房间里是否被收拾妥当。但此刻,她却没有急着回房查看,只是走到天井处,随意地在茶台上坐下。她将一只脚重重地踩在木盒子上,仿佛这样就能压制住盒子里那令人烦躁的声音。紧接着,她单手抵着额头,竟在这庭院之中,在这喧嚣的吵闹声里,闭上眼休息一下。
木盒子里贞德道尚人持续不断的惨叫,如同一把尖锐的钥匙,打开了房间里梁大娘和柳仲山的梦境之门。睡梦中的柳仲山被这声音惊醒,本能地想要起身出去一探究竟,却被身旁的老伴梁大娘伸手拦住。梁大娘朝着房外大声喊道:“芙兰,你这是回来了吗?”
外头很快响起了那熟悉而清冷的女声:“嗯,回来了。你们继续睡。”郭芙兰一边回应着梁大娘,一边转头,眼神冰冷如霜地盯着脚下的木盒子,对着在里面不停地叫嚷的贞德道尚人厉声说道:“你给我闭嘴,再叫一声我就往你身上插一刀。”她的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仿佛是从九幽之地传来的命令。
那木盒子像是感受到了郭芙兰的怒火,剧烈地颤抖了几下后,便再也没发出任何声响。
“芙兰,你肚子饿不饿,要不我下个面给你。你房间我天天搞卫生,干净得很,回房间里睡,天井凉。”梁大娘满心欢喜,一边说着,一边迫不及待地起身,准备穿衣去厨房给郭芙兰煮面。
“不用了,我不饿,睡吧,明早起来帮我点一下地窖里的酒。”郭芙兰并不想因为自己的归来而兴师动众,连忙出声叫住梁大娘。她平日里在家话不多,可一旦开口,说出来的话便如同铁板钉钉,没有商量的余地。
梁大娘自然了解郭芙兰的性子,也没有强求,只是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哎呀,我的乖乖,你可算回来了。这半年你不在家,我的心一直不安,今儿听见你的声音我的心终于安稳了。你要是累了就回房睡啊。”她的话语中满是关切与疼爱,仿佛要将这半年来的牵挂都通过这些话传递给郭芙兰。
等房外郭芙兰淡淡地“嗯”了一声作为回应,梁大娘才安心地轻轻拍着身旁的梁仲山,温柔地说道:“老头子,睡吧睡吧。”房间里的烛火渐渐熄灭,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唯有庭院中的郭芙兰,依旧保持着那个的姿势,踩着那木盒子,在月光的陪伴下,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