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暮。”石暮淡淡答道，“‘暮色’的‘暮’。”
“原来是石大哥。”翠儿双颊绯红地道，“我姓陈，叫陈翠，‘翠绿’的‘翠’。”
见到这一幕，夏崇晟在江吟书耳边轻笑道：“这是不是阿暮的春天到了？”
却见石暮只是对翠儿冷淡地“嗯”了一声，一副不太想理会他的模样。
江吟书也轻声道：“我看你的阿暮不太看得上人家。”
翠儿见石暮很显然对他不感兴趣，有些失落，但很快就将注意力转移到安心划船上。
今日的风确实很大，面对频频掀起的波浪，翠儿站在船尾从容地掌舵避开，小船只是略有颠簸。
石暮也只是专心划船，尽量让夏崇晟感觉舒适一些，没有多看翠儿一眼。
江吟书忍不住又对夏崇晟轻声道：“我看这姑娘生得貌美技术又好，性情也率性大方不扭捏，石大人是不是嫌弃她是船夫的女儿？”
“这应该不会吧？”夏崇晟微微皱眉。
虽说石暮的父亲凭借做御前侍卫的功劳，从侍卫一职退下来后被皇帝封了个俸禄不错的闲职，但石暮终究说不上有多么高的出身，他待其他身份贫贱之人从来就没有端过架子。
不过话说回来，船夫的女儿这出身相对他确实稍微低了些。
“陈姑娘，”夏崇晟抬高了音量道，“你家里除了父亲还有什么人吗？都是做什么的？”
“我还有个哥哥，正在家里念书准备参加科举考试，他已经通过了乡试，”陈翠提起哥哥时一脸自豪，“准备参加会试了呢。他乡试成绩很好，我想一定没问题的！”
“那可太好了，”夏崇晟心中一喜，“他若能进殿试便很可能有官做了。你哥哥叫什么名字，兴许我们还能帮忙疏通一下。”
“……这不太好吧？”江吟书白了夏崇晟一眼。
夏崇晟笑道：“其实文章的好坏是有个人喜恶在里面的，我说的疏通，无非是适当地跟主考官打打招呼，让他不要错过任何一个人才。”
“啊，多谢您。家兄叫陈飞，”陈翠一点都不怀疑眼前是能做到这件事的大人物，却摇头表示拒绝，“不过不用了，我相信哥哥的本事。”
“有这种信心甚好。”夏崇晟满意地点点头，“你到时便也是官宦人家的千金了。”
“……？”陈翠疑惑地看着夏崇晟，不知他为何如此关心自己的事。
“殿下，”石暮也忍不住问，“您是想纳这位姑娘为妾吗？”
“啊？？”陈翠慌忙道，“殿下，草民虽卑贱，却无意于当人的妾！”她听石暮以“殿下”相称，猜到了夏崇晟的身份，便也跟着叫了。
“不是不是。”夏崇晟笑着摇头，“你们想到哪里去了，阿暮，我这可都是为你着想啊。”
“……为属下着想？”石暮愣了愣，随即面色一沉。
江吟书一见他这样就知道他对这门亲事不愿意，当着陈翠的面只怕要把场面搞得很尴尬，连忙岔开话题：“崇晟，看到这花湖的风景我都诗兴大发了，我们来比作诗好不好？”
夏崇晟笑道：“论文才我比不过你，不过你既然有此雅兴，我自当奉陪。”
之后两人便吟诗作对起来。
游完了湖，也差不多到了晚饭时间。
此时江云枫已经先回江府去了，而夏崇晟还不舍得和江吟书分开，便出言相邀：“到瑞王府一同用了晚膳，我再送你回去好不好？”
“……好。”江吟书略一迟疑，还是同意了。
他明知江云枫还等着与他谈话，并且他与夏崇晟相处得越久就罪过越大，可是夏崇晟与自己久未谋面又难得能抽出一整天空闲来陪自己，他实在不忍拒绝。
石暮的脸色愈发不痛快，但还是一言不发地驾起马车，送二人往瑞王府的方向行去。
江吟书很想借此机会探究下石暮的秘密，但又不敢在他驾车时与他说话，以免他分心发生事故。
直到回到瑞王府门口，江吟书才准备开口委婉试探一下，却听夏崇晟先提起了一个话题：
“阿暮，你对那陈翠姑娘印象如何？”
“属下没有多注意她。”石暮冷淡回答。
“你这木头可真是不开窍，”夏崇晟啧了啧嘴，“人家小姑娘明显对你有意思啊，连本王这种对感情也不敏锐的人都看出来了。”
“……”石暮没有答话。
“本王觉得这姑娘倒是既好看又聪颖，与你很般配。”夏崇晟微微一笑，“她若真能成官宦家小姐，本王便帮你上门提亲，你看如何？”
“殿下！”石暮神色顿时一凛，“属下无意于成亲！请殿下不要自作主张！”
夏崇晟被他吓了一跳。他还是头一次听石暮这么大声且不客气地跟自己说话。“你这是什么态度？你是本王府上的侍卫，婚嫁之事本王为何做不得主？何况本王也是一片好心！你看你都二十六岁了，早该成亲生子了不是吗？”
“属下与殿下年龄相仿，殿下既未成亲，属下为什么不可以不成亲？”
“本王不成亲那是因为……”夏崇晟解释到一半回过神来，一声厉喝，“石暮！本王是不是把你宠坏了，还是你学到了江云枫的臭毛病，以至于现在敢这样跟本王呛声！”
夏崇晟御下原本是很严苛的，也本来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只是对江吟书和江吟书的家人格外宽容而已。
但他念着石暮从小陪伴自己长大的情谊，对他比对瑞王府其他下人要温和许多。所以他说“宠坏”，也是有根据的。
然而这个词在石暮听来却格外讽刺。
“殿下说笑了！殿下从未在意过属下，又何来‘宠坏’一说？！”
“石暮！你是不是真以为本王不会罚你！”夏崇晟听石暮今天跟吃错了药似的连连顶撞自己，更是越发恼怒，“来人！拉下去，重重打三十大板！”
“不用拉。属下自己去领罚。”石暮转身就往瑞王府的领刑处走。
“我说，你俩别这样！”江吟书揉了揉太阳穴，感到一阵头疼。
他直到此时终于确信了石暮心底深处的秘密。
石暮刚才的感觉恐怕是：你自己不要我就算了，还急着把我推给别人。
所以他才会那么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