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制造了这一惨案？答案不言而喻，是那头逃脱的煞兽，灰狼的王。不止有它，还有很多兽类留下的痕迹。
按血迹新旧程度判断，才过去两天。
“特么的，打蛇不死，反受其害。”叶潭愤恨骂道。
叶潭掏出通讯器，拨通张大敢的号。
“喂，叶老弟，我到双沟镇了。嘻嘻，老哥我真是服了。叶老师傅的技术，真比冯应天好，才瞅了几眼就说可以修好，而且价格实惠。”
叶潭还没开口，张大敢就先说话了，看样子兴致很高，肯定又占到了不少便宜。
“还有你的战宠阿醒，我也送到南山上了。那个丧彪很喜欢新来的小弟，两只剑齿虎一见面，就玩到一起了。”
废话，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
丧彪肯定喜欢了，因为阿醒是母的。
“对了。叶老弟你有什么事吗？是想问我到了双沟镇吧？我早到了。
啧啧，不得不说，老弟你的人缘很好。一听说我是你的朋友，好家伙，几乎全镇的年青人都来找我，要打听你的事……”
张大敢还在喋喋不休。
“张老哥，这些事先放一放。我现在四矿区往北，进入苍茫山，山道八十公里左右的一座镇子里。”叶潭打断张大敢的话道。
“哦。那里啊。我知道，那里就叫苍茫寨，也是矿区的主要劳工来源啊。苍茫寨的人是不是很热情啊？
如果老弟你跟他们说，你就是拯救了矿区的大英雄，他们肯定会热烈欢迎你，还会送你很多特色礼物呢。”
“他们不热情，全部一声不吭，对我不理不采，甚至面目狰狞。”
叶潭心情沉入了谷底，看着周围的尸体，道：“因为他们都死了。全镇人都死了，粗略估计有三四千人。”
“苍茫寨常住居民有四千八百多人。”张大敢的语气冷了下来，他起于微末，仆人家庭出身，不像岳东炽那样疏远小民。他对辖区内的情况非常了解。
“是兽军干的，那头逃走的狼王带的头。”叶潭道。
“我让姜队长马上带人出发，先处理苍茫寨居民的后事。追击狼王的事，明天，我回去后亲自处理。”张大敢道。
城外小民，野人，放在平时，尚民是不怎么眷顾的。只有要招工，用得上时，才会想到他们。
不过，无论他们在社会当中处于什么地位，那是人类内部的事。遭遇种族之外的力量屠杀，就另当别论了。
“种族之争，责无旁贷。”
这个世界人们的共同信仰，比崇尚武力更坚定的信仰。
绝大部分人与武修、御械武者无缘，但是维持种族繁衍，是人类最基本的伦理责任，任何人都责无旁贷。
尤其在当前这样的大环境中，人类不在种族之争中团结，就有灭族灭种的危机。
张大敢是个有担当的人，这点叶潭很确定。这里的事，通知了他，他便会着手处理。
已经确定苍茫寨的人全部死了，再留下来也无益。
死的人太多，即使叶潭有心埋葬他们，也做不来，只能等姜队长带人来处理。
“旺财，这里还有活人吗？”
叶潭不死心，通过旺财确认一下。
嘀嘀：“东北方向三百米，有一人，虽然气息微弱，但是生命特征平稳。”
“有活人。”叶潭和启铮同时欢呼一声，朝东北方向奔去。
三百米，即使是普通人，也只是几分钟的脚程。叶潭和启铮很快赶到。
一座独立小院，门口有招牌，主人是行医的，姓郝。
一个男子，五十岁左右，衣着周正，面如死灰，眼窝深陷，目光呆滞，嘴唇干裂，坐在门槛，肩头搭着一支铁枪，枪头带着暗黑色血迹和一些污秽物。
“姜队长的铁枪？”启铮狐疑，向叶潭求证一下。
“没错，是那根铁枪。”叶潭点点头，道。
别的不说，单从枪头上的血迹和沾着的狼粪，就足以判断，这就是姜队长在狼王逃跑时，全力投出，射中狼王粪门的那支铁枪。
“它在正西方向，五十里，恶鬼滩。”坐在门槛上的人开口道。
声音沙哑，是严重缺水造成的，声带、喉咙都干涸了。
“给他喝口水。”叶潭道。
启铮闻言也不拖沓，跑进院中找水去了。
可能是之前抗击兽潮时，听惯了叶潭的指挥，再次面临大事，下意识也听从他调配。
不多时，启铮端来一碗清水。
水送到那人嘴边，他只是轻轻呷了一口，润了一下喉，便不再喝了。
“你再喝点。”启铮端着水，劝说道。
那人摇摇头表示不再喝，道：“我跟它二十年前就认识。起先是我救过它，后来他又救过我。
五天前夜里，它受了伤，粪门插着这支铁枪来向我求救。我给它治了伤。
两天前夜里，它去而复返，带来了兽军。屠尽镇上的居民，只留我不杀。”
“哼，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启铮忿忿道。
“我见有些人养着战宠，人兽相处融洽……”那人道，说话很艰难，已经气若游丝。
“养战宠，必须先驯化了。然后人兽长期相处，才会融洽。狼王只不过在利用你罢了。”叶潭道。
“它在利用我。”那人悠悠道：“它在正西方向，五十里，恶鬼滩。地方很大，很多沙洞……”
说着说着，顿住了，他的声带已经干涸到难以发声的地步。
“你再喝点水。”启铮将水递到他嘴边，道。
那人摇摇头，艰难咽了口或许并不存在的口水，继续道：“找武控总司，派万名强者，围住荒滩，寸寸搜寻，杀光它们……”
“唉。”叶潭叹息一声，转身往镇外走。
启铮将装水的碗放到门槛，那人手边，追上叶潭，道：“你不救他吗？”
“他已经死了。”叶潭仰头，闭上眼睛，道。
“……”启铮禁不住打了个哆嗦，道：“他已经死了？那刚才跟我们说话的是……”
“噗哧。”身后响起锐器入肉的声音。
启铮回头，那人以枪尾杵地，枪尖穿过喉咙，半跪半趴在地，鲜血沿顺枪杆汩汩流下，因为身体缺水，血呈暗红色，非常粘稠，还没流到枪尾，就已凝固了。
“叶潭，你不是说，生命值得敬畏吗？你明知他要寻死，为什么眼睁睁看着啊？”启铮气愤，大声吼道。
这是他第一次，因为一个不相干的人，而且是一个小民，发怒。
“哀莫大于心死。谁都救不了他。”叶潭看向启铮，眼眶里噙着泪光，无奈道。
“有时候，你可以救下一城的人，但是却无法救一个完全绝望的人。”
那人，或者叫郝医生。救死扶伤一辈子，人也救，狼也救。到头来，自己救的一头狼，杀光了他身边的所有人。
他把四千多条人命，都记在了自己的头上。作为一个有良知的人，无论如何，他是活不下去了。
回到车上，叶潭和启铮都没说话。启铧见他们面沉如水，也不好发问。
开车往前走了三公里，在一条小河边停下。
深秋季节，河水不算湍急，很清凉。
叶潭蹲在河边，用手捧水洗脸，一连洗了几把，觉得不过瘾，干脆整个人趴在水里。
他上身燥热，像即将爆发的火山，尤其看到那么多人惨遭兽祸，心头火更是熊熊燃烧。
可是双腿又轻不得冷，即使早早穿上了秋裤，依然觉得凉嗖嗖的。
为了缓解不适，只好上身趴到水里，双腿留在岸上。
泡了几分钟凉水，撑在水里，做了两百个俯卧撑，叶潭这才好受些，回到车上，换衣服。
叶潭换衣服的时候，启铮跟进了他的房间。
车厢隔开的房，其实就是将一张床封闭起来，保留一点个人空间。
启铮坐在叶潭的床上，道：“我想好比试的方式了。”
“嗯。”叶潭将湿漉漉的衣服脱下，随意应了一句。
“你组织人，杀光恶鬼滩的兽类，逃脱十头以上，算你输。”启铮道。
“逃脱十头以上算我输？你是太看得起我，还是自己想赢想疯了？”
叶潭光着膀子，浑身热气蒸腾，不一会儿，竟把身上的水份蒸干了。
“比试是你提出来的，现在想改口，不敢接了吗？”启铮挑挑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