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是残破的城池，略显稀疏的将士，还有几面沾染了血迹的旗帜。
近处，则是严阵以待的精锐士兵，弓弩手阵列在前，早早地站住了阵脚。还有两员云淡风轻的将领，略带闲适地立在最前面。
当程凯率领着三千多骑兵换完马转过弯来，准备给予攻城方以迅雷一击的时候，看到的，却是这样一幅画面。
难怪没有听到喊杀声，原来已然停战，可笑自己虽然心中疑惑却还以为是战马奔驰的声音遮掩了下去。
挥手示意所有士兵全都停下，站在蜀军弓弩的射程之外，程凯定定地看了下城池上的旗帜，还有孙字的旗号，却是不由得松了口气。还好，最为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
秭归城，还没有陷落。
想到这儿，程凯才把目光转移到那站在敌阵之前的两员将领。还没有看清面容，便已然露出了苦笑。
这熟悉的气势和装束，还能是何人？
果然便是关羽啊，而关羽身旁的那人，除了张飞张三爷还能是谁？
关羽此时，也终于看清了站在自己对面的敌将，虽然面无异色，但心里却也是不由得生了些感慨，眼神也变得复杂了起来。
张飞虽然一向大大咧咧，但其实却是粗中有细的一个人。自从二哥丢了荆州，张飞就撤回了成都，陪着关羽散心，自然也少不了聊起荆州的事情。因此，张飞也知道了自幼便被关羽抚养的孩子的事情。
而且，作为兄弟，张飞怎么可能不认识那个孩子长成什么样子呢？
此刻，已然认出了敌将正是程凯，张飞却是一反往常争着抢着要出战的样子，安安稳稳地坐在马上一言不发，只是颇有意味地看着程凯。
程凯望着关羽，也是心生唏嘘，谁能想到，几个月前自己拼死守护的诗赋，如今成了自己的敌人？即便是早有准备，但是真的站在战场之上，感觉还是不一样的啊。
关羽也是如此，曾经自己一直关照的孩子，不久之前还为了救自己甘愿被擒。但是此刻，却成了敌对的一方。相似的经历，关羽也曾经经历过一次，便是华容道前为了义气放了曹操。但是，此刻，关羽的心情还要更复杂几分，毕竟论起感情来，关羽对程凯要更深厚几分。
对于曹操，关羽只是些微的感激。但是对于程凯，关羽却是像一位父亲，又因为程凯的“无私”得以在这乱世中释放光华，感情是何等的非同寻常？
此刻，心中波动的，又岂止是这三人？
关索此时神色更加复杂。
敬佩、倾慕、向往，同时却又有些许的暗恨，和解脱。
而赵康和程凯军中的许多士兵，同样也有许多人产生了波动。自己曾经所效忠的将军，曾经对自己关照十分的将军，成了自己的敌人。他会对自己手下留情吗？应该不会吧，毕竟那可是一代名将，怎么可能会记得自己这小人物？
自己要不要手下留情？呵呵，自己是什么人？不过一个小兵罢了，恐怕连对上将军的资格都没有吧？又何来手下留情？更何况，自己手下留情了，谁来对自己留情？自己的性命总不能让出去吧？
念及此，除了还有极少数士兵目光有些飘忽之外，其余的士兵都是坚定了下来，握紧了手中的长枪。
而蜀军虽然沉默，却仅仅只是一如往常的习惯罢了。虽然对于这寂静感到奇怪，但是张飞的严格军令还是使得士兵们保持了沉默。
不过，由于主将的沉默，现在的战场之上，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之中。除了不时有几匹战马打个响鼻之外，将士们能够听到的，便只有身边同袍们的呼吸声。
最后，还是关羽打破了这有些默契的寂静。
关羽打马向前走了五六步，朗声轻笑，“世民，怎么，不愿意出来一见吗？”
程凯闻言，苦笑着摇了摇头，立刻也是打马向前，拱手强笑：“师父！”
“早就听说，你在江陵募兵，也曾想过这次某率兵来此，可能会遇上世民。但是，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快，这么早。”关羽笑着出声，但是笑声中却夹带着些许的无奈。
“师父，凯却是早就想到会遇到您了。”程凯同样朗声笑着。
“哦？”关羽有些不解。
“凯虽然没有什么大智慧，但是却觉得诸葛军师，哦，不对，是丞相不应该才只有那么一点图谋，拿到巫县便满足就是。而且，师父这消息封锁的，也太严实了。”
“呵呵，”关羽转念一想，便明白了程凯的意思，不由欣慰地说道：“没想到，世民现在也如此机智了。”
“还要多亏了师父多年的教导之恩，凯时刻铭记在心，不敢轻忘。”程凯面露谦色，没有丝毫的骄矜。
“某没有教给你什么，只是些许武技战法罢了，至于这些智慧，乃是世民你自己领会的，不用往我身上添彩。”
“师父或许自认为教给凯的，乃是武技战法。但是，凯觉得，除此之外，更重要的，乃是做人的道理。没有师父的教导，凯不会有站在这里的机会。”
关羽闻言，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静静地看着程凯，没想到程凯居然会说出如此深刻的一席话，让自己也不由大受触动。
再次复杂地看了一眼程凯，关羽轻声道：“世民，在江东，怎么样？”
“师父不必挂念凯，吴侯对某，颇为看重。都督也是多有照顾，还有诸葛丞相的侄子诸葛恪，短短时间已经成了凯的朋友。”程凯笑着说道。
“如此甚好，某也少了些愧疚。”关羽颔首。
“师父何须愧疚？如今凯不再师父身边侍奉，应该是凯感到惭愧才是，还请师父见谅。”
“哎！”关羽笑笑，“这些事，就不必再提了。现在，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回来？”
“师父，如果是您在这种情况下，可能回去吗？”程凯反问，却是根本没有给关羽回答的时间便继续回道：“如果现在师父和汉中王没有攻打吴侯，或许世民还能回去。可是现在这种情况，世民如何能够离开？”
“师父待凯，有养育之恩。而吴侯待凯，也有活命之情。眼下吴侯之恩，凯还无以为报，怎么能在这种紧急的时候背离吴侯呢？”
“嗯，虽然有些失望，不过世民你能如此想，某还是有些欣慰的。”关羽颔首。
“师父，如今沙场之上，咱们还是敌人，就不要这么谈笑风生了。师父可能不怕什么，但是世民还是需要避嫌，希望师父能够见谅。”程凯见关羽还有继续下去的念头，不得不打断了关羽，歉声道。
“呵呵，果然是聪明了许多啊。”关羽呵呵一笑，不见之前的霸气和淡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