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蒙的意识,如同一点微弱的星火,在浩瀚无垠的万界中飘荡。他本以为踏入的会是一个法则交织、强者林立的宏大战场,却未曾想,自身所处的这片具体区域,竟是一片死寂的“坟场”。
他的感知范围被极大地压缩了,仅能勉强覆盖周遭一片不大的区域。这里像是一个废弃的、规模难以想象的维修中心的角落。目光所及(意识感知所及),是堆积如山的、形态各异的金属残骸,有些还残留着微弱而不稳定的能量火花,大部分则已彻底黯淡,如同冰冷的陨石。它们的外形超越了穆蒙对“造物”的认知,流线型的装甲上铭刻着并非装饰的、蕴含法则波动的纹路,断裂的肢体接口处暴露出的并非线缆,而是凝固的能量导管。
他尝试向外发送感知信号,探寻神女难的踪迹,或者仅仅是了解这个维修中心的概况。然而,他的神念如同泥牛入海,瞬间便失联了。并非被拦截或摧毁,而是此地的能量背景和空间结构太过致密、层级太高,他那仅仅神豪级别的意识信号,强度远远不够,根本无法穿透这片区域的固有屏障,更遑论与万界的深层信息网络建立连接。这里的“底蕴”,正如他之前所感,是为大神豪乃至更高层次的存在准备的,他此刻的状态,在此地如同失声。
就在这近乎绝望的孤立中,他感应到了一具特别的“残骸”。那是一具人形的机械造物,静静地斜倚在一座金属废料山旁,比其他残骸更加完整,但通体黯淡,没有任何能量反应,显然已彻底报废。引起穆蒙注意的,并非是它的外形,而是它核心深处残留的一丝极其微弱的、让他感到熟悉的波动——那波动中,竟带着一丝神域主人的气息!并非其复制体,而是更接近其神域本源的、某种造物法则的印记。
“难道……这是神域主人当年留下的后手?或者说,是继承了他部分神域遗产的……人造强者?”穆蒙的意识泛起波澜。他小心翼翼地靠近,感知着这具人造强者。其内部结构精妙而复杂,运用的技术原理远超他理解的神域炼器术,更带着浓厚的、万界特有的“科学”烙印。然而,或许是因为版本不高,或许是在某场战斗中受损过重,又或者仅仅是……在万界这种地方,维修它所需要消耗的资源与其能带来的价值相比,已经没有性价比,所以它被它的创造者或使用者,放弃了。
穆蒙的心中不禁升起一丝荒谬与感慨。神域主人谋划万古,其留下的继承者,竟落得如此下场。这万界的残酷与现实,可见一斑。
“这就是神女难所在的世界吗?如此……高高在上,又如此冰冷。”他暗自思忖,一丝无力感掠过。他现在只是神豪,而且只是一道失去了神体的意识,能动用的力量有限,覆盖范围更是被压缩在这可怜的方寸之地,连“走路”都做不到,只能如同浮游生物般在能量流中飘荡。
困境之中,一个念头闪现。这具人造强者虽然报废,失去了所有动力和防御,但其内部结构仍在。既然无法从外部获取资源,何不……进入其中,将其作为暂时的栖身之所,甚至,尝试利用其内部残留的结构,为自己制造一具能够行动的身体?
若在平时,一具完好的人造强者,其内部必然有着严密的防火墙和能量屏障,绝无可能被外来意识侵入。但此刻,它已报废,所有防御机制都已停摆,这限制也就不复存在。
穆蒙凝聚起意识,如同细微的数据流,找到了这具机械躯壳一处细微的破损接口,艰难地“钻”了进去。
内部,是另一番天地。
并非想象中的狭窄机械舱室,而是如同他曾经的太虚神梭内部一般,是一个被压缩的空间,其广阔程度,足足有下界一方天地那般庞大!
然而,这方天地,并非自然风光,而是由无数错综复杂、层层叠叠的路线、能量管道、信息枢纽、法则转换器构成的机械迷宫。巨大的齿轮如同山脉般缓缓停滞,凝固的能量流如同冰川般阻塞了通道,无数闪烁着黯淡微光的符文和电路板铺满了“天空”和“大地”,一直延伸到感知的尽头。其复杂程度,远超任何天然的奇门遁甲阵,每一条路径都蕴含着特定的逻辑,每一个节点都关联着整体的运作法则。
穆蒙的意识悬浮在这片庞大而寂静的机械天地中,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这些复杂的套路,他完全看不懂。其中运用的能量传导原理、物质重组技术、法则编程逻辑,其最低的启动和理解门槛,恐怕都需要大神豪级别的算力和知识储备。他能越阶战斗,能以超巨之身对抗神豪,靠的是天赋和机缘,但面对这种需要扎实“基础知识”和“技术底蕴”的硬骨头,他没有任何机会。就像是一个聪明的原始人,或许能凭借本能使用一些简单工具,但面对一台精密的超级计算机,他连开机按钮在哪里都找不到。
意识在这片冰冷的、由金属与能量构成的复杂森林中穿梭,每一次尝试解析某条线路或某个结构,都会引来意识核心的剧烈颤动,那是算力不足、知识体系无法匹配带来的反噬。他仿佛一个文盲闯入了一座记载着宇宙终极知识的图书馆,明明宝藏就在眼前,却连书名都认不得。
绝望,如同冰冷的机械触手,缓缓缠绕上来。
难道就要被困死在这具报废的躯壳内部?空有宝山而不得入?
就在意识几乎要被这无尽的复杂与自身的无力感吞噬时,一句久远的、源自地球某个哲学家的话语,如同划破黑暗的闪电,掠过他的心头:
山不过来,我就过去。
既然无法理解这具机械躯壳的奥秘,无法按照它的规则为自己打造身体,那么,何不换一种方式?何不尝试呼唤那个可能在此界,并且层次远高于此的存在?
一个大胆的、近乎疯狂的念头涌现。他不再试图去攻克眼前的机械难题,而是将全部的意识集中起来,不再向外散发微弱的探测信号,而是凝聚成一道纯粹的、带着他独特生命印记和强烈执念的呼唤!
他不再去管什么能量回路,不再去理会什么机械结构,他只是在这片冰冷的机械天地中心,如同一个最虔诚的信徒,又像一个对着星空发出信号的孤独旅者,开始全力地、一遍又一遍地,在意识深处呼唤那个名字——
神女难!
他不知道这有没有用,不知道自己的呼唤能否穿透这报废的躯壳,穿透这废弃的维修中心,穿透那浩瀚的万界屏障,传到她的感知中。这或许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也是代价最小、一旦成功则回报最大的尝试。
他以神豪级别的意识强度,不顾消耗,不顾可能引来的未知风险,将所有的希望与挣扎,都倾注在了这无声的呐喊之中。呼唤声在这片机械构成的天地间回荡,撞击着冰冷的金属壁垒,然后向着外界那未知而广阔的万界,扩散开去。
成与败,生与死,或许就在这一念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