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奕尧侧身对着沈陌，里衣已经被鲜血浸染的丝毫看不出他原本的颜色来。
沈陌拿着药瓶站在那里，目光也落到了裴奕尧的后背上，近距离的观看下，鼻息间似乎都夹杂上了一丝血腥气。
随即，沈陌将药瓶放到一旁的桌上，一边弯了弯身子。
“得罪了，少主。”
话音落下，沈陌便俯身去解裴奕尧的里衣，裴奕尧则默默注视着沈陌，眸色幽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沈陌也开始小心翼翼的脱着，到了后背伤处的位置，血肉粘黏着衣裳，使得二者好似融合在了一起。
若是强行脱去，裴奕尧必定会吃一番苦头，沈陌动作小心，一点一点的脱着。
偶尔能听到裴奕尧难耐的抽气声响起，沈陌的动作也越来越轻，不可避免的，手也会触碰到裴奕尧的背。
温热的指尖落在裴奕尧的背上，干燥的暖意也随之传递给了裴奕尧。
那股小心翼翼的劲儿，让裴奕尧原本因为痛意，而显得暴躁的情绪，突然冷静了下来。
好一会儿，沈陌才将裴奕尧的里衣完全褪下，他拿着里衣，看着裴奕尧血肉模糊的后背，久久未动。
裴奕尧也不明所以的扭头看了过来，只见沈陌眉头微拧，眼中带起几分疼惜。
裴奕尧：……
他也愣了一下，随即不自在的扭过头，出声道。
“还不上药？”
沈陌将手中的里衣放到一边，一边回着。
“少主，这些伤……鲜血淋漓，得先清洗一下，才能上药。”
清洗？
裴奕尧向来都是自己上药，又因为伤在后背，他从来没有清理过，都是沐浴的时候，忍着痛自己随便擦擦。
现在嘛……
“好，你来清洗。”
“少主稍待，属下去打盆水来。”
沈陌说着，就迈开腿往外走，快要走到屏风的位置，裴奕尧的声音也跟着传了过来。
“此事，不可声张。”
“是，少主。”
应答之后，只听门被打开又关上的声响，沈陌去打水了。
屋内，裴奕尧却怔怔的盯着那已经满是血污的里衣，不觉间又想到了沈陌那疼惜的目光。
“嗤——！”
裴奕尧不想承认自己有那么一瞬间的贪恋那股温暖，他重重的闭上眼，又长出一口气缓缓睁开。
不论如何，既然他已经让裴玄知道了自己的秘密，那裴玄，就得永远待在他身边。
无论生死。
好一会儿，沈陌打了一盆水进来，裴奕尧只是眸色颇深的望了沈陌一眼，便移开眼，让他动手。
却不知道，沈陌早把他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还有心思想，十岁的孩子长在这样的环境里，心眼子都多了不少。
一边将准备好的柔软锦帕放入水中浸泡，一会儿又拿起来拧干水，开始仔细清洗着裴奕尧血肉模糊的后背。
饶是沈陌动作再怎么轻缓，清洗的时候总会落到伤处，惹来裴奕尧的痛呼。
沈陌琢磨了一下，随即朝着裴奕尧伸出自己的手臂，在裴奕尧痛的满头大汗，不明所以的目光下说道。
“少主若是疼，就咬属下吧。”
裴奕尧看看沈陌，又看看放在眼前的手臂，忍痛轻声道。
“不用，你继续。”
沈陌收回手，却见裴奕尧拿起一旁放置的里衣，将干净的袖子折叠起来，放在嘴里咬着。
这个举动让沈陌轻摇了一下脑袋，又继续给他清洗着伤处。
用了许久，一盆干净水都变成了浓稠的血水，才算完。
接下来的上药，就要轻便许多了，等沈陌给裴奕尧上完药，又替他穿上衣裳，就准备离开了。
没想裴奕尧突然道，“把你的手伸过来。”
沈陌老实伸手，就见裴奕尧张开嘴，冲着他的手臂落下重重的一口，鲜血都被咬了出来。
裴奕尧的目光却始终落在沈陌身上，没看到沈陌脸上有任何的疼痛表现，一边后知后觉的尝到了铁锈味。
他松开嘴，看着沈陌手臂上那个牙印，和渗出来的血珠，问着。
“你，不痛吗？”
沈陌也不知道裴奕尧在发哪门子的神经，之前让咬他不咬，现在又非要咬他一口。
不过面上，沈陌依旧是波澜不惊的模样。
“回少主，痛。”
都被咬出血了，他又不是没有痛觉，能不痛吗？
“为何不叫？为何你脸上不见丝毫痛色？”
裴奕尧话落，沈陌突然单膝跪地。
“属下奉少主为主，少主所赐，无论是喜是痛，皆为恩意，需当波澜不惊。”
“何况，若我痛一些，少主便能少痛一些，那属下，甘之如饴。”
沈陌的动作出乎裴奕尧的意料，他听着沈陌的话，只觉得心头某处柔软的地方被轻柔的抚过。
良久，他才怔怔的回过神，看着依旧单膝跪地表忠诚的沈陌。
“你起来吧，把那些东西带出去处理了，切记，不可声张。”
“是，少主。”
沈陌离开时，带走了那盆血水和沾染着血污的里衣。
等沈陌走了许久，裴奕尧才突然捂着脸笑了起来，眼泪却顺着脸颊流淌而下，令人猜不透他此时的心情。
另一边，沈陌将东西处理了，衣裳则留了下来，交给非要出来的绿团子去清洗，他安心回了院儿，又遇上了裴于。
裴于看着沈陌，似乎是上下打量了一番，沈陌被他拦下，见他不说话，只得不耐烦的开口。
“你想说什么？”
裴于垂眸一瞬，又看向沈陌，“少主留下你，是做什么？”
沈陌这下才认真的看着裴于，落下铿锵有力的四个字。
“无可奉告！”
说罢，沈陌绕过他继续走着，却又听裴于说着。
“行一，你应该多为自己考虑，少主那里，你不要上了心。”
这话让沈陌脚步一顿，转而又来到了裴于的身前，他看着裴于，抬手拍了拍裴于的肩膀。
“裴于，你这话真是好笑，多为自己考虑？你是不是忘了，我们是因何而存在？”
“若不是万毒教，不是少主，你我凭什么得到如此照料？”
“或者，你告诉我，除了这个，我还能如何替自己考虑？还能如何去活？”
说着话，沈陌关注着裴于的神色，这段日子，他大致也猜到了裴于的身份，只是，裴于太喜欢说些模棱两可的话了。
沈陌不喜欢。
裴于老是这么蹦出来说上这么一两句，弄得沈陌心烦，索性一次性说清楚，让他少劝自己。
反正，沈陌不会在这里待太久，至于裴于在他离开后会如何，那就自求多福了。
眼下，他是不想让人在他耳边嘀咕又不说清楚原因了。
“裴于，我的事情，你少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