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能说话，也不能走路的这段日子里，沈陌唯一能做的就是挥舞自己不服输的手臂。
偶尔被叶笙宽带去私塾乖乖躺在摇篮里，听叶笙宽给其他孩子讲课。
或是被周莞抱着去到村头的大榕树下，一边抱着他绣花，一边和其他妇人说说八卦。
一直到他能跑能跳的时候，叶笙宽直接就带着他去私塾学写字，周莞心疼他还小，说什么都要他晚些再学。
毕竟，读书可是个苦差事，她舍不得小小的沈陌吃那种苦。
结果叶笙宽劝了一句，“小白陌不会说话，我早些教他写字，你我就能早些和他交流。莞娘，总是用猜的，太累了。”
听到这话，周莞只得含泪答应下来。
而听到这一切的沈陌，迈动着小短腿，往门外跑。
他这个便宜爹爹就知道逮着他薅，分明就是因为他太黏娘亲了，让便宜爹爹吃醋了。
还要用这么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还真是，顶顶厉害的秀才公。
虽然，这的确也是为他好来着。
于是，沈陌每日赖在周莞身边听她们八卦的时间彻底没了，他每天都得跟着叶笙宽。
每日叶笙宽去私塾，就带着穿着童子服，脑袋上顶着书生髻的沈陌一起去。
下私塾的时候也要一起离开。
乡里的私塾并不大，虽然大家都觉得读书好，到时候考取功名还能光耀门楣，可家里穷。
谁不想读呢？就是供养一个书生出来，需要数不尽的银钱，这还是孩子开窍的情况下。
要是不开窍，岂不是浪费白花花的银钱吗？
所以，叶笙宽开的这个私塾，也就十来个学生，加上沈陌也才十五个。
这还是十里八乡唯一的一个私塾，统共就这么多人。
其中有几个，准备今年下场考童生，要是没上榜，就不再继续读下去了。
而这些孩子最大的已经十五岁，最小的也有八岁。
沈陌这个年仅两岁的小豆丁，在一群孩子中间显得格外显眼，因为个子小的缘故，他又被安排在第一桌。
这下好了，沈陌想趁机睡个觉，都得被便宜爹爹敲醒，回去后还要被罚写大字。
为了不让自己继续抱着那些之乎者也的书籍死记硬背，沈陌直接展现了自己的天赋。
因为年岁还小，握笔的时间不能太长，不然手会很酸疼，所以他尽量简洁的和叶笙宽开诚布公。
历时半年，沈陌总算取得了叶笙宽的认可，当天，叶笙宽抱着沈陌回了家，又把周莞喊了回来。
周莞手上还拿着绣了一半的绣品，正疑惑的坐在父子俩对面。
“宽郎？这是怎么了？干嘛把我喊回来？”
周莞问了一句，见叶笙宽坐得端正，自己也坐端正了几分，然后看向另一边，小脸笑嘻嘻的沈陌。
大约是沈陌笑得太灿烂，周莞忍不住也是莞尔一笑，结果她这一笑，让叶笙宽扭头看向了沈陌。
叶笙宽静静地看了一眼沈陌，那一眼让沈陌后背一凉，然后仰头往上看。
然而叶笙宽却移开了目光，让沈陌有些摸不着头脑，然后就见叶笙宽伸手握住周莞的手。
语气中带着激动的道，“莞娘，咱们家儿子是个天才。”
哈？
沈陌和周莞脑海里闪过同样的疑惑，随后沈陌反应过来，也是，他才不到三岁，就能写出那么多东西来，还都是记在心里的。
他要不是天才，那谁是？
倒是周莞，依旧疑惑，然后叶笙宽赞扬的话语跟不要钱似的，一句接着一句往外倒。
什么过目不忘啊，什么人虽小却另有雅思啊，什么文曲星转世啊等等……
饶是沈陌脸皮再厚，此时也红了起来。
看着那口若悬河，一字一句向自己妻子赞扬孩子的男人，沈陌只觉得他此时帅极了。
不过，这便宜爹爹倒是第一次显得那么激动。
周莞被叶笙宽拉着说了好一会儿，她才算彻底明白过来。
周莞猛的站起身来，怀里装着绣品的篮子哐当落到地面上。
“咱们家小白陌是天才？宽郎，你说的是真的？”
她满脸激动，双手在沈陌面前颤抖着，像是要摸沈陌的小脸，又迟迟不敢下手。
好一会儿，叶笙宽将周莞揽入怀里，夫妻俩激动的看着坐在那里，面上升起红晕的沈陌。
这一刻，夫妻二人都觉得满心骄傲。
“莞娘，为了小白陌好，我想再往上考一考。”
叶笙宽似乎想了很久，这才语气略显坚定的说道，但又带着征求的意思，让周莞给他出主意。
“好啊，以宽郎的才智，本就不该只是秀才，”周莞靠在叶笙宽怀里，应了声。
叶笙宽考取秀才那一年，周莞刚嫁过来不久，后来秀才名头落下不到三个月，叶笙宽的母亲就去世了。
按规矩，他得守孝三年，这三年都不能参加科举。
后来，叶笙宽也觉得秀才便足够了，也就没再去考。
如今，倒是想明白了。
“咱们家小白陌是个聪慧的孩子，我这个当爹的，也不能拖他后腿，”叶笙宽轻声说着，言语间也轻松了许多。
在叶笙宽想来，沈陌小小年纪就这么聪明，肯定不能像他们这样困在这样一个小山村里。
那就得往外走，往远处去。
他这个当爹的，也没什么本事，就当给自家孩子探探路，好歹，给孩子留一些经验。
就是有一点可惜，沈陌是个天生的哑巴，虽然也能参加科举，但未来定然做不了什么太大的官。
毕竟，文官若是没有“口”，那可就如同武官没了“手”。
叶笙宽垂下眼，掩下眼中的遗憾，左右，他这个当爹的会走在前头，给沈陌这个孩子当靠山。
于是，科考一事就这么敲定了下来。
因为要忙着科考，叶笙宽对沈陌的单独教导时间就变少了许多，不过依旧没给沈陌懈怠的机会。
不过，沈陌到底是有了多余的时间去陪着自家便宜娘亲，顺便听听八卦。
一直到乡试那一日，一家三口早就来到了乡试点，沈陌和周莞目送叶笙宽进入考场。
乡试一共考三场，分别为策问、四书五经、诗赋，而每场要考三日，拢共九日。
这九日熬过去，叶笙宽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看上去也更加憔悴了起来。
看得沈陌都有些胆战心惊的，只觉得这科考果然不是寻常人能干的，就怕考是考好了，结果身子骨差了，直接死了。
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