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中央,广袤无垠,一片死寂。
东垣禁地铅灰色的死气常年笼罩天空,使得这片土地不见丝毫生机,大地皲裂,寸草不生,仿佛连最顽强的野草也无法在此扎根。
肉眼可见,无数道横贯天地的阵法纹路,宛如金色的锁链,密密麻麻地交织在一起,将这方圆千万里牢牢封锁,每一道都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威压,如同无形的巨手,将一切生机与希望扼杀,使得这片区域仿佛时间都被禁锢,只剩下永恒的死寂。
在禁地的边缘地带,一座完全由青铜铸就的百层高塔拔地而起,巍峨耸立,直入铅灰色的云霄,仿佛一柄刺破天际的巨剑,气势恢宏,令人望而生畏。
塔身古朴厚重,其上密密麻麻地刻满了岁月的剑痕与深奥的符文,每一道都仿佛蕴藏着无尽的剑意与故事,诉说着古庭剑宗万年来的辉煌与沉淀。
塔身左右,各悬挂着一幅巨大无比的金色卷轴,神光流转间,其上的字迹清晰可见,散发着一股无形的威严,让人不敢轻易亵渎。
左侧的卷轴,赫然书写着“当世剑仙榜”几个大字,笔力遒劲,仿佛能穿透人心,直指本源,其上记载的,都是当世最顶尖的剑道强者。
而右侧的卷轴,则显眼地标注着“潜龙剑榜”,记载着天下间那些尚未完全展露锋芒,却已然锋芒毕露的年轻剑道天才,他们的名字,是未来的希望,也是无数人追逐的目标。
黄丹与余新荣跨越了不知多少山水迷瘴,风尘仆仆地抵达禁地边缘,当抬头望见那座百层高楼时,黄丹忍不住长长叹息一声,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有敬畏,有感慨,更有掩藏不住的酸涩。
“不愧是排名天下前十的古庭剑宗啊……”
黄丹低声自语,声音中带着一丝说不出的疲惫与敬意,“竟能以仙兵铜楼为道场,在此练剑万年,其剑术早已冠绝天下,非寻常宗门可比。”
微微仰头,童子模样的脸上,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倒映着铜塔的轮廓,显得有些黯然。
一想到自家逐鹿剑宗也是以剑字立足,曾经也是风光无限,黄丹那张童子模样的脸上便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心里憋屈得厉害,仿佛有块巨石压着,让呼吸都有些不畅。
曾是宗主,眼睁睁看着宗门荣光不再,那种无力感,比任何伤痛都来得刻骨铭心。
当年天王山问剑一事,宗门底蕴老剑仙邓茅身死道消,逐鹿剑宗的地位一落千丈,至今想来仍是心头之痛,让耿耿于怀。
那不仅仅是一位老前辈的陨落,更是宗门声誉的重创,每每忆起,都像有一把钝刀在心口来回割据。
“吾辈修士,求的便是一个念头通达,一个无愧于心。”
黄丹轻声呢喃,仿佛在自语,也在对身旁的余新荣说。
好在后起之秀争气,如今顾长戈已破境跻身地仙,剑道修为日益精进,黄丹便顺势将宗主之位传了过去,卸下了那沉重的担子,也算功德圆满。
想着此生最后一剑,若不能酣畅淋漓地挥洒一次,与真正的强者一较高下,也算白走一遭人间,枉费了这数百年的修行,所以才下定决心,来到这东垣禁地,寻求最后的磨砺与突破,只为那心中执念的圆满。
而余新荣这位大器晚成的门派弟子,也恰好想着来此地历练一二,希望能借此机会有所突破,早日迈入更高的境界,两人便顺理成章地结伴而行,一同踏上了这片死寂之地,共同面对未知的挑战。
三人将视线从高塔移开,转向身后那片灰褐色恍若阴冥死地的千万里无尽山河,那里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让人不寒而栗,仿佛随时会有阴灵鬼魅从中跳脱而出。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几分桀骜不驯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伴随着一声粗犷的笑声:“哟,黄山主,余师弟,你们可算来了!我郝仁在这鬼地方,可是等得花儿都谢了!”
郝仁阔步走来,身形高大,眉宇间带着一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狂放,嘴角一勾,露出一抹带着些许痞气的笑容,伸了个懒腰,骨节发出轻微的脆响,显得十分放松,仿佛这压抑的禁地对而言,不过是寻常的演武场。
“在这地方历练两百年,虽说距离天门境还差半步,但要说最大收获,还得是跟那些剑道天才的捉对厮杀。”
郝仁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那是在宗门规矩下无法尽情释放的战意,此刻在这里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宣泄。
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发出“嘭嘭”的闷响,语气里带着一股子酣畅淋漓的满足感,仿佛回味着激烈的战斗:“他娘的,真得劲儿,比在宗门的时候得劲儿多了!”
黄丹闻言,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这郝仁,天资绝顶,可这脾性,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郝仁,你小子嘴上没个把门的,也不怕让人听了去,说我逐鹿剑宗尽出些狂徒。”
黄丹斥责了一句,语气却不重,显然对郝仁的性子早已习惯。
郝仁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听了去又如何?这世道,强者为尊,我逐鹿剑宗的剑,就是比别人硬气!宗门里有规矩限制,不能下死手,在这儿,只要双方答应问剑,谁打死谁都是理所当然,没有丝毫束缚,想怎么打就怎么打,这才叫痛快!”
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当然,没必要的情况下,也没谁真冲着下死手去,毕竟都是为了磨砺剑道,但那种毫无保留的释放,那种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决绝,才是真正的剑道!”
郝仁这两百年中,总计与人斗剑十六场,六败十胜,战绩斐然,足以傲视同辈。撇了撇嘴,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可那六场败绩里,有两次是与排名比自己更进一步的荆黎,算上在逐鹿剑宗那次,心头一算,竟是三场三败,从未赢过那小子!”
用力地抓了抓头发,有些烦躁:“这事传出去,别人或许不会说什么,毕竟荆黎那小子排名摆在那儿,实力有目共睹,输了也无可厚非。但郝仁自己觉着丢死个人,每每想起,总觉得胸口堵了一口气,就像有什么东西卡在那里,让无法彻底舒畅,非得找个机会,把这口气吐出来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