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说的话触动了心神，还是感觉出这个晚上不太安生。
尽管有些困倦，但却始终没法入眠。
“睡不着？”柳青胤轻声在耳畔道。
“嗯！”我缩了缩身子，脸有些燥红道：“你，别抱这么紧。”
我都感觉有点窒息了。
“别动！有人！”
刚挣扎了两下，忽然柳青胤的口吻凝重起来。
此刻，忽地从房门外传出一个小孩的嬉笑声音。
这个笑声极为突兀，而且在房门外格外的阴森。
我躺在床上看出去，只能看到门窗外面露出一个小脑袋，看影子朝向是对着房间的。
“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腾蛇乘雾，终为土灰。”
院落中，似有朦胧的咕哝声传出。
“魔蛇乃黄泉魔渊中诞生的不灭生灵，是由地府黄泉那些无数万年的恶性执念凝聚而成的存在，他本身就是邪灵的化身，这世间的恶念不绝，他便不死不灭！”
柳青胤像是在提前告诫我什么似的，对我郑重的说道。
魔蛇是没有肉身的，他这种罪念的化身，无法渡天禁之劫，因此需要借柳青胤的九蛇之躯抵抗。
早年间数位大天师联手，正因为无法彻底杀死，只能将他镇压在化龙村。
蛇窟之上修建的龙王庙，本意是想借助万千生灵的善念，以此消磨本就是恶行的魔蛇，但是人算不如天算，最终还是棋差一招。
不仅让化龙村所有生灵成为魔蛇的傀儡，更是让他破封而出。
这一切，说到底不过是魔蛇利用了人性的恶。
这世间的恶是斩不尽的，正因为如此，想要彻底让魔蛇魂飞魄散，几乎不可能。
“若不是我们家的缘故，你恐怕已经渡劫成蛟了，更不会落得如此，不仅毁了大半修为，还让蛇首落到了魔蛇手上。”
我心里十分愧疚，他如今这般落魄，都是因为我们。
“你们家的恩怨已经两清了，你不曾亏欠我什么！”
柳青胤正色对我道：“虽说魔蛇在化龙村被我重伤，但是他可以吸取世间恶性来弥补伤势，恐怕如今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若是，我真的无法对付，你……”
我打断了他的话，斩钉截铁道：“无论上碧落下黄泉，我都会陪着你。”
话刚说完，‘吱呀’一声，房门敞开了。
羸弱的月光映出沈婆婆小孙儿残存的半张脸，执着的，机械的，蛇奴的半张脸。
这是我从未见过的骇人景象。
“蛇奴。”
在看到那小孩半张脸洒满了绿森森的蛇鳞时，我嘶了口凉气。
柳青胤显然早就知道了，此刻他站起身时，一脸冷漠和那小孩对视。
地面上，映射出一道绰绰蛇蛇躯。
那小孩似十分畏惧柳青胤，像是蛇一样不安的吐了几下蛇信，掉头游晃的就冲了出去。
柳青胤瞳孔里杀机显露，他转过身看了我一眼，化为黑色蛇影，闪电般的追了出去。
“柳青胤！”
我喊了一声，心里十分担忧他会出事，想要提醒他小心，但是他身影一晃，已经消失在了黑夜里。
柳青胤是动了杀心的，想到他说的话，我心里隐隐感觉事情不妙。
当即也顾不得那么多。
起身抓起法剑就跟了出去，只是一出去，我就发现，不久前正屋还亮着灯，但此刻乌漆麻黑一片。
沈婆婆更是不知去向，倒是地上留下了一些水渍。
出了院门，走在街道上的时候，就发现不知道何时，长寿镇里飘荡起了一层薄雾。
而且，整个镇子安静如同坟墓，透露着诡异和不详。
忽地，似在远处传出打斗和凄厉的惨叫。
我遵循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追去，在镇子中一处广场上，薄雾弥漫下。
一道绰绰黑影立在场中，他的四周躺着十几具已经毫无生机的尸体。
一片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薄雾中，是熟悉的身影，掐住不断发出咯咯声的脖子。
“让他亲自来找我！”
柳青胤断冰切雪，声音冷的窒息。
他捏住脖子，单手托起让其脚尖离地，咯哒一声，脖子的主人身首异处。
歪斜的脑袋顽强异常，嘴里仍在咕哝：“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腾蛇乘雾，终为土灰。”
“柳青胤！”我忙不迭跑过去。
他未料是我，满眼猩红中闪过错愕。
顷刻，又恢复往常神色，勾唇浅笑。
“娘子，终究心里有我。”
油嘴滑舌，一如从前。
我看着周围一具具惨死的尸体，看穿着和扮相，应该都是长寿镇的村民。
但是他们的身上都长出了蛇鳞，赫然全部都成了蛇奴，受到魔蛇的控制。
操控这些普通没有道行抵御的村民，并不需要蛇果。
魔蛇驭使的那些毒蛇，只要被咬上一口，就会成为其控制的傀儡。
走近后，柳青胤眼底浮现阴寒：“这里被布下了结界，他在此地！”
我心里一紧，知道柳青胤口中的他，指的是魔蛇。
柳青胤的话，几乎刚落音，忽然从不远处传来一声浅笑，伴随着幽叹。
“本来想让你们和这些村民玩一场游戏，没想到蛇君下手竟如此决绝，未免有些无趣了些。”
听着这意味深长的幽叹，我猛的转过身，看向了不远处三层木楼的房顶。
“魔蛇。”
我眯着眼睛，死死的盯着那道出现在房顶的身影。
此时的魔蛇，已经和当初在化龙村的蛇窟里所见大为不同。
黑发玄衣，赤目血瞳。
他的脸颊轮廓，不再如当时那样虚幻，而且已经凝实。
但只露出半张脸，另外半张脸被缭绕的黑气笼罩遮掩。
可就算只露出半张脸，也足以看出魔蛇的长相极为妖异和阴柔。
他睁着妖冶邪佞的眼，倦怠地看着眼前人，那赤月一般的瞳孔，仿佛是在看眼前的一出好戏。
“魔蛇？呵！”
他不温不火嘲笑一声：“只不过是那些自诩所谓的正道，强加在本座身上的罪名罢了，我不喜这个名字，不过你们既然喜欢这么称呼，大可随意！”
化龙村的时候，我记得他也这么说过，并且提及过自己的名字。
幽溟。
我眼底浮现出一抹厌恶：“你想用长寿镇这些无辜村民的性命，来按照你的想法演一场游戏，不是恶魔是什么？我看魔蛇挺适合你的！”
他浅笑一声，似乎带着嘲讽：“你可知长寿镇，为何要取名长寿二字？”
我神色冰冷的盯着他，冷声道：“你想说什么？”
幽溟漫不经心道：“长寿镇下有一太极状水脉，是一处极阴之地，容易聚集阴煞之气。”
“不过这长寿镇的人，却用了转换法，用五行之法把水脉化凶为吉，不仅能让极阴之水变成绝吉福地，住在水脉上的村民，还能延年益寿！”
“不过这样一来，倒也的确配得上长寿二字。”幽溟嘴角冷笑更甚。
我目无表情道：“你不用故弄玄虚，想说什么直接说出来就好了。”
“可惜，太极本就是一阴一阳，这五行之法想让这镇底太极状的水脉化凶为吉，需要不停地祭献童子童女方可运转。”
幽溟笑容不减：“你猜，这长寿镇底下，埋了多少这些镇民葬下的稚童尸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