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礼飞强压下去心头的思绪，抬眼对上古沧海时，尽量维持着面上的平静：“古家主说笑了。”
“我们素昧平生，我连古家公子遇难了也是今日才方知晓，能知道些什么？”
“我只是有些好奇，能闯入古家又全身而退，甚至反杀了贵公子和护卫的人，会是什么来头。”
他反应很快，快得古沧海能察觉到他不对，但又挑不出刺。
目光深深看了林礼飞一眼，古沧海冷笑了声：“动我孙儿者，不管是谁，我古家，必与其不死不休。”
说这话的时候，古沧海没有看着莲玖几人，而是望着门外。
可他眼角的余光，却是将大堂里的所有人都看在了眼里。
昨晚一整夜，整个古灵镇都被他翻了一遍，除了大堂里的这几个身份摆在这里不好动的，其他的人他都亲自审问过。
那些人要么修为不够，要么时间对不上，根本就没有杀害古天纵的本事和时机。
如果昨晚那凶手没有离开古灵镇，那最大嫌疑的，还是这堂上的两拨人。
大堂里的人除了古久久，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个个神色如常，没有被古沧海这一番话唬住。
古久久身子颤了颤，在古沧海将视线落在她身上的前一刻，猛地站起了身。
她抬起头时，眼底微有红痕，眼眶中泛起了一层薄雾：“古家主，我什么时候可以去看看我娘？”
原本以为古久久神情不对是因着心虚，正想抓着这个错漏之处盘问她的古沧海一噎。
他不动声色瞥了眼大堂角落里的护卫，得到护卫的手势暗号后，才轻咳了声。
方才在客栈的时候，他就已经给护卫递了眼色，让他处理好古久久她娘的事。
那护卫提前他们一步回到古家，他们又被乔若欣几人耽搁了好一会，现在想来，事情应当也是办妥了。
“你这丫头，倒是太心急了些。”古沧海端起一边的茶盏，盯着古久久缓缓叹了口气，“我原是想着一道用过膳后再带你过去，既然你坐不住了，那就去吧。”
高位上的老者眉眼舒展，目光慈祥，神情包容。
他一脸温和地看着大堂里站着的小女孩，仿若一个纵容着家中不懂事的小辈胡闹的长辈一样，眼底瞧着，尽是宠溺。
如此举动，倒是把林礼飞几人狠狠恶心了一把。
古久久得到古沧海的应允，下意识地就转头看向林礼飞和莲玖。
林礼飞朝她微微颔首，眼底满是欣慰。
他一手带出来的小姑娘，临机应变的能力真是不差。
莲玖还是那副笑吟吟的模样，朝她微微歪了歪头，那双像是坠落了满天星河的眸子里，带着几分鼓励与信任。
原本紧张得有些发虚的古久久深吸了口气，只觉着心中都安定了不少。
人鱼的数量始终是有限的，以人鱼为炉鼎固然可以迅速提升实力，事半功倍。
可古家嫡系一脉素来贪得无厌，在修炼过程中，从来就不把人鱼当人。
一旦榨干了人鱼的利用价值，就会迅速更换下一条，从不亏待自己。
人鱼的资源，便垄断在了嫡系一脉。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坏事做多了，从古到今，古家没有哪一个后代的天赋能看得过去。
以至于他们虽有人鱼在手，整个古家实力强劲的却往往只有那么一两个。
在古久久小的时候，她那按血脉关系来算的曾祖父就已经突破不成，暗伤积郁，最后抑郁而终。
而她那名义上的爹，在她还在古家的时候，强行冲击蓝阶中级，最后落得了个爆体而亡的下场。
整个古家能话事的强者，除了古沧海，怕是再寻不到几个。
也就是说现在趁古沧海还在大堂里陪着莲玖几人的时候出去外边，去找找关押人鱼地方的线索是最好的时机。
得到古沧海的许可，古久久起身正想往外走，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少年却也跟着站了起来。
林礼眼疾手快将人一把拉住，也忙站起了身。
所幸昨晚少年与他共处一室，对于他的拉扯倒没有多大的抵触。
不等古沧海开口，林礼飞抢先一步朝古沧海行了一礼。
背后已经不住冒着寒气，他脑子倒是转得极快。
再开口时，林礼飞语气平稳：“不瞒古家主，我与古师妹和江师弟相遇时皆为孤身一人，因着相处投缘，前些时日便结了拜。”
“现在古师妹要去祭拜娘亲，可否让我们两人也跟着一道前去？”
理由扯得很仓促，却也讲得通。
古沧海沉吟一会，笑着满口应下，只是抬眼时，不着痕迹地又朝着角落里的护卫递了个眼神过去。
三人出了大堂，古沧海瞧着门口，忽地看向进了大堂后分外安静的莲玖：“瞧我这记性，都进了府了，还未问过小友贵姓？”
莲玖懒懒抬起眼皮，弯了弯眼角：“免贵姓连。”
天衍宗的亲传素来藏着掖着，以至于外界只知一个苏恒允。
现在天衍宗弟子倒是在外开始有所走动，可他们的亲传还是没人见着过一个。
莲玖随口报这姓氏，根本就没担心过会被拆穿。
只是……一直盯着莲玖的乔廉恒眼底划过一抹探究。
古沧海不知道她的真名姓，但他们几个从揽月宗出来的人心里可是门儿清。
这人，就不怕他们拆穿她的谎话？
被他瞧着的莲玖倒是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回答完古沧海的话后，便又低下了头，只浅浅勾着唇角，静静地看着手里的茶，好似要将手里的茶看出什么花样来。
“连姑娘。”古沧海果真没有怀疑，只是顺势唤了声莲玖，“久久对古家颇有怨言，但老夫多年未与孙女相聚，实在想念得紧。”
“方才久久在场，老夫怕她还在气头上，便没有提及。”
苍老的声音中夹带着几分叹息，古沧海微垂着眼，面上神情落寞，此刻瞧着倒真有几分情真意切。
“古灵镇回天衍宗也不过半日距离，可否烦请几位小友在我古家多留一日，多给些时间让老夫补偿久久？”
老狐狸演技了得，莲玖唇角的弧度冷了几分，她冷哧了声，将手里的茶杯重重放下。
再抬眼时，她又换上了一副方才在客栈里时的跋扈模样：“补偿？这补偿，古家主你可要仔细想想，可真补偿得起？”
古沧海心下有些错愕，瞧着莲玖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思量。
看来他先前的猜测没有错，古久久还挺受这群天衍宗弟子的重视。
他们这几个，是特地来古灵镇为这小丫头出头的。
“是老夫对久久疏忽了。”古沧海眸光暗了暗，似是有些怅然地继续开口道，“久久的吃穿用度和修炼所需的一切打点，欠她的这些年，老夫会命人速速安排补上。”
瞧着古沧海没再说了，莲玖语气带上了几分轻嘲：“就这。”
古沧海一怔，眉心不由得微微动了动：“那依连姑娘之见？”
这话一出，莲玖却是闭了嘴，只是似笑非笑地瞧着古沧海，面上的神色尽是冷漠与嘲弄。
这种情况下，条件当然不能自己开，得让对方自己提。
对方越是心虚，给的东西就会越多。
果不其然，莲玖一沉默，古沧海就有些急了。
被一个小辈如此下了面子，古沧海心下本是有些不虞。
但他发现，大堂之上的乔廉恒和乔老宗主三人对莲玖的做派并没有多大的反应。
再瞧着莲玖身上那身赤色弟子服，他只好强行将心头的怒意压了下去。
看着莲玖的目光中带了几分深意，他轻笑出声：“倒是我着相了，古家欠久久的，非是这些身外物可以弥补。”
冷着脸的莲玖轻哼了声，瞥了眼古沧海后这才松了口：“等古师妹回来了，我们再商量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