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是冯老第三次提及此事，莲玖唇角的笑意渐渐淡去，总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靛青色长袍的老者抚须叹了口气，忽地转身大笑起来。
“冯长意，无愧于心！”
随着这声落下，他已然踏入了那方早已精心布好的法阵。
阵法金光大盛，刹那间便将此间夜色冲破。
阵法启动，饶是布阵之人也难以半途停止。
莲玖瞳孔微缩，没料到冯老会做出如此选择。
冯老这是猜出了她在阵法一道上的成就，有叶步思相助。
他做不到对挚交好友选择的人下手，也做不到背弃宗门。
故而选择了最惨烈，也是最周全情谊的方式。
法阵金光闪烁，勾勒的线条射出的光芒在半空中交织纵横，渐渐形成一张巨大的光网。
狂风呼啸，如同片片利刃在划过冯老周身。
冯老没有半点儿抵抗的意思，那靛青色长袍很快便染上了血色。
与此同时，阵法之外周遭的灵气像是被什么吸引着，疯狂地往光网涌去。
站在光网里的冯老无视周身飞速掠过的风刃，竟是缓步走到法阵正中，直接盘腿坐了下来。
此间动静不小，看得杜玄亦啧声感叹。
他抬脚凑近莲玖，在宴绪不善的目光中半眯起了眼，笑吟吟地开口道：“掌教当真要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
莲玖抿了抿唇，沉默地盯着阵法中那一副慷慨赴死模样的冯老，并没有吭声。
眼见着法阵吸纳了足够的灵气，挥砍向冯老的风刃愈发强劲。
那勉强撑着自己身体，想死个体面的老者，身子被风刃带得歪了歪。
莲玖还是没忍住，轻叹了口气。
杜玄亦早有预料般弯了弯唇，扇动着手中的折扇，悄无声息地退了两步。
杀阵启动，确实无法停止。
盯着阵法的眸光一沉，莲玖在脑海中不断地推演着阵法的走势。
不能停下，那就……改阵！
“弗莱罗！”寻找到了想要的阵点，莲玖朝着猫在林子里的变异精灵喊了声。
她手上重新运转起灵力，低声喝道：“与我一道将坎位阵点毁了！”
想要改阵，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要么想办法将阵点位置挪动，要么就只能想法子毁掉阵点。
在场能够协助她的，唯有刚开始研习阵法的弗莱罗。
弗莱罗连忙从林子里钻出来，遵照莲玖的吩咐，一同调转灵力，集中摧毁阵点。
想要毁掉一个阵法的阵点，若是不能输送超出阵点承载负荷的灵气，那就只能强行从外破开阵点。
强行破开的话，除非是对阵法了如指掌，知晓哪里最为薄弱，才可以冲击突破，否则极其容易影响整个法阵的反而加速法阵的运行。
莲玖要是身在阵中，除非是没了法子，否则也不敢轻易尝试这样硬碰硬的破阵之法。
但此刻她身在阵外，摧毁阵点的难度大大降低。
且随着修为的晋升，她能调用的灵气越来越多。
加上这法阵又只是个简化版，以莲玖和弗莱罗之力，破除一个阵点倒也不算难事。
被两人合力爆破，不过顷刻，那还亮着的阵点光团晃了晃，渐渐熄灭下去。
杀阵中的风刃像是失去了什么支撑，齐齐坠到了地上。
法阵中心的冯老身子一歪，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他本就存了死志，进这阵法半点儿也没有抵抗。
这一会的功夫，四处乱蹿的风刃早已把他扎得千疮百孔。
莲玖掠身上前，熟练地从储物戒中取出丹药，闷声给冯老灌下。
待血止住了，她才放出神识探入冯老的体内。
好消息，人保住了。
不好不坏的消息，命去了半条。
看着地上昏迷的老者，莲玖思忖片刻，取出了封络丹，利落地给冯老喂了下去。
冯老身上有伤，需要灵气温养，自然不合适吞服封灵丹。
但若是就这么放过冯老……以冯老的心性，为了远山派，日后免不得还要与她对上。
确认人没大事，莲玖拍了拍手，起身看向一脸好奇地盯着冯老的弗莱罗。
毕竟出身远山派，冯老再怎么潜心修炼，身上不免还是沾了不少丹药和天材地宝的气息。
精灵一族对这些东西，天生带着几分亲切之感。
“弗莱罗，接下来有个重要的任务，需要让你再走一趟。”
有些出神的弗莱罗眨了眨眼，茫然抬头时，正好对上莲玖略带歉意的目光。
远山派的弟子们寻过来时，看见的只有一地狼藉，和斜靠在树旁的一男一女。
那穿着青衫的女子面色些许苍白，此刻正阖着眼，似是在调息。
而守在他身旁的青年在他们出现的那一刻，目光便犹如实质般锁在了他们身上。
似是等候多时，听见他们来了的动静，那女子才懒懒起身。
“走吧。”不等他们质问，莲玖率先出了声，“带路。”
远山派的弟子们怔了怔，为首的贺庭轩目光落在莲玖身上，眉心紧紧皱起。
贺庭轩没吭声，他身后的远山派弟子环顾周遭，看着那些明显是发生过剧烈打斗过的痕迹，根本冷静不下来。
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他们老祖前些时日可是重伤而归。
若是这不知什么来历的炼药师使了什么肮脏手段，他们老祖有求于人，说不得还真会栽进去。
“带路？你想去哪？我们老祖呢？”
“你这妖女，把我们老祖怎么了？”
“……”
面前的弟子们慌张与愤怒掺半，听着他们喧闹的声讨，莲玖神情依旧淡淡，似乎没有受他们半点儿影响。
毕竟他们顾忌着莲玖身份，但在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自己老祖现在什么情况之前，也不敢与她动手。
等他们吵了好一会，莲玖才幽幽开口：“说够了吗？”
她声音清清冷冷的，带着几分上位者的轻蔑。
在场的弟子们静了静，一时间竟有些被慑住了。
没从莲玖身上看出什么，贺庭轩只好按捺住心下的探究，上前朝莲玖拱手道：“前辈执意带我家老祖独自来此，如今只见得前辈二人，却不见我老祖踪影……”
话音顿了顿，贺庭轩抬眼直直望向莲玖，语气微沉：“前辈不该给我们个说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