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雨幕中看不见天空，也分不清自己身处何地，无法感知时间的流逝，只有越来越沉重的肩膀与昏沉的大脑，谷阳觉得自己又回到了死亡的前一秒，恐惧蔓延全身，乃至于他无法抬起自己的双手，去确定脑袋是否还在脖子上。
他粗重的呼吸声传到了822的耳中，822微微侧头，看向谷阳的方向，他思索着要不要去救这个对巴别塔起不到任何益处的人，片刻后，他还是抬步走了过去。
雨滴砸不到他，但已经淹没至他脚踝的水还是没办法，他淌过水，找到了已经跌落在地上神志不清的谷阳，如果再晚几秒，这人可能就已经被活活淹死。
822把他扶起来靠在了一旁的树干上，他头也没回地问祁弥，“什么机会？”
在没有把握能绝对胜过对方的时候，822就会慎之又慎，即便他曾被无数次告知自己是整个巴别塔中独一无二的存在，没有人的力量能达到他这个层次，在每次出任务的时候，他都会事先做好一切准备，这才是他一直安全活到现在的原因。
暂短的交手不足以让他判断祁弥的实力，但对方愿意交谈，就有和平解决此事的可能性，822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你去把顾渊带来，”祁弥悄然落到822身边，“我会告诉你一些你从来不知道的事，相信我，这些事对你一定很有吸引力。”
他的声音中似乎带着笑，明明离822不过两个身位的距离，但822却还是不能辨别他的位置，似乎近在耳畔，又仿佛隔着永远也无法触及到的遥远。
822不吭声。
祁弥也不在意，笑了一声，“去吧，把顾渊带来，你就会知道你想知道的一切。”
他们就这样僵持着，谁也没有再往前一步，祁弥有的是耐心，而且他确信822一定会答应自己，不过现在还在纠结而已。
真是，有什么好纠结的。
822不明白他为什么一定要见到顾渊，但这个条件无疑让他心动了，只是……他心底默数着时间，十分钟过去了，但雨势一点都没有改变，“为什么？”
“一点私人恩怨罢了，”祁弥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你可不要带错人了，我要找的是真正的顾渊，而不是那个冒牌货。”
822猛地抬头，四处望去，试图从铺天盖地的雨中找到祁弥的身影，在不久之前，这个秘密整个巴别塔恐怕只有顾渊和他的替身知道，而822则是在机缘巧合之下才撞破。
直至今日，知情人也不过只有他，顾渊本人、替身和迟照知道，那这人的消息又是从何而来？
“惊讶？”
祁弥挑眉，“不至于吧，我还以为你知道这个所谓秘密迟早都会暴露，所以才在巴别塔留了一手，他们叫……黎城冬和黎城奕，对吧？”
822沉默了，他竟然生出一种这人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错觉，“既然你都知道，那现在能透露一点001号的消息给我吗？我确定是真的之后，我们的交易就成立。”
半梦半醒的谷阳狂二人的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他虽然不知道前因后果，但仅凭这几句，就能推测出不少令他胆寒的信息。
现在巴别塔名义上的掌控者居然不是本人，而是个替身？那真正的顾渊在什么地方，他又为什么躲起来？还有001号是什么？
这些疑问充斥着谷阳的脑子，他现在真的很想睁开眼问他们，但他不敢，只能支起耳朵，聚精会神地听祁弥会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就怕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不能。”
他和822都没想到，祁弥会拒绝的如此干脆。
“而且我只给你一天的时间，如果在明天的这个时候问我没有见到人，那之后……”
祁弥的视线落到去而复返的迟倾身上，“你就再也没有窥探那些秘密的机会了，决定吧。”
他说完这些，就朝着迟倾走去，在他转身之后，倾盆的大雨忽然就变得温柔起来，硕大的雨滴化作条条细线，落在人身上都感觉不到它的存在，而且还有种沁人心脾的凉爽。
跟之前可谓是天差地别。
迟倾把捂着脑袋的手放了下来，“怎么样，没受伤吧？”
他把祁弥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之后，确认他没有在这场争斗中吃亏，才把目光投向呆立在原地的822以及靠在树上生死不明的谷阳。
“哥哥不用担心，我怎么可能会出事呢，”祁弥出声，把迟倾的注意力拉了回来，“我们走吧，这边已经解决好了。”
这才过去多久，就解决好了？
迟倾狐疑地到处看了看，发现除了地上的积水之外，这边基本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而且那822身上都没有被打湿，只是状态看起来比最初低迷了不少，应该是在祁弥这里吃了瘪？
他不确定，但也不想去深究。
“那就走吧，”迟倾还惦记着车里的姜白，“他们在那边等着。”
二人的背影慢慢模糊，822思量许久的结果也出来了，他看向地上装晕的谷阳，“你是跟我回巴别塔，还是留在这里？”
“你真要回去带走顾教授？”见自己被识破，谷阳索性也就不装了，他撑着树干站起来，不敢置信地看着822，“就因为他跟你说的那001号的秘密？是真是假都不知道，你凭什么相信他？”
822缓缓摇头，他没有跟谷阳解释的必要，只是把一开始的话重复了一遍。
谷阳大脑飞速运转着，“你就不怕我跟着回去，然后告密？”
“这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影响，”822有些不耐烦了，“最后再问你一次，是回去，还是留下。”
谷阳勾起嘴角，“当然是回去，这场大戏没有我参与怎么行呢，反正明天就回来了，到时候再找祁弥算账也不迟。”
见他还是自大地以为仅凭自己就能对付迟倾，822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最后看了迟倾和祁弥离去的方向一眼，822转身，朝着巴别塔的方向走去。
谷阳跟在他身后，“我还是想不明白，你也是结合体，怎么会选择背叛顾教授呢，某种意义上，他都得算是你的父亲。”
“我是怪物。”
822面无表情，“怪物没有亲人。”
“那你为什么那么执着于001号？他是你什么人？”
但凡是提到001号的问题，822一概不予理会，在提了这么多次之后，谷阳就算再迟钝，也咂摸出了些许不寻常的讯息。他没有直接说给822听，而是埋在自己心底，等待回到巴别塔，亲自问顾渊顾教授。
被迟倾治疗之后，姜白就恢复了原来生机满满的状态，季怀南生怕迟倾忽略了什么地方，非得叫嚣着要给姜白做一个仔仔细细的全身检查，还作势当场就要把姜白的衣服扒下来。
他那一本正经的模样，让姜白都分不清是真的担心自己还是在趁此机会揩油。
既然分不清，那就一律按后者处理，所以在迟倾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姜白满脸怒容撸着袖子，而季怀南则捂着肚子躺在地上痛苦哀嚎。
但他哀嚎的声音太大太洪亮，迟倾下意识以为他是装的，直到走进才发现他眼角的泪花，才意识到这人原来是真疼啊。
但姜白这么做一定他有他的道理，迟倾一个外人，怎么好参与他们二人之间的事，只能当做没看见。
“回来了，”姜白抬眼扫视迟倾和祁弥，“那边处理得怎么样？”
迟倾控制着自己的视线，尽量不去看地上的季怀南，一本正经回到道：“祁弥都处理好了，放心吧，有他在，没意外。”
在他们都没注意的时候，祁弥蹲在季怀南旁边，“真是活该啊。”
赤裸裸的嘲笑。
季怀南在地上躺成一个大字，然后翻了个白眼，他反呛祁弥，“你懂什么，这叫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亲不相爱，小子，学着点吧，不然一辈子都只能跟在迟倾屁股后面叫哥哥。”
哗啦——
被浇了个透心凉，季怀南还不老实，他摸了一把脸上的水。
“恼羞成怒。”
祁弥寻思着怎么才能在不让哥哥制止的情况下把这人揍一顿，但他被迟倾发现了，彻底失去了揍季怀南的机会。迟倾领着他的衣服后领把人从地上抓了起来，语气不善地问他在干什么。
“没干什么啊，”祁弥眨了眨眼睛，“哥哥怎么这么凶……”
“呵！”
地上的季怀南打出一声不屑的冷笑，“小子真会装啊。”
看着这两人拌嘴，迟倾属实有些无奈，他让祁弥站到自己身后去，免得他再对季怀南干什么坏事，而祁弥也老老实实听了他的话，只是那凉飕飕的眼神，还是时不时在往季怀南身上瞟。
见状，姜白也是一声冷笑，“真是活该啊。”
“祁弥这么说我也就算了，”季怀南抱住他的大腿，为自己叫屈，“你怎怎么也这么说我，要知道我是为了谁才跋山涉水来这儿受罪啊，你真是一点都不知道心疼我。”
姜白脸都黑了一个度，但碍于季怀南确实为自己操了不少心，他伸出手，“赶紧起来，也不嫌丢人。”
把手搭上去，借力一个跃起，季怀南又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模样。
“我就知道，你还是心疼我的。”
姜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