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塔楼被笼在一层白雾内，云层层遮住了月光，彻底暗下来的世界本该寂静冷清。
这座塔楼上却有些热闹。
莉莉安被搂在温热的怀抱里，侧耳细听着从门那边传来的声音。
“他既然选了你们，海德堡就是属于你们的……”
“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但我父亲从来不这么认为……”阿诺德的声音传到耳边，带着点焦急和气急败坏，“他有一次喝醉了，跟我说……我们只是和海德家一样的替罪羊。”
“疯了……！海德家使用黑法术，还不知收敛……怎么会和你们有关系？他们分明是想借此拿捏你们……”他那情人也是气急，“还要让那小姑娘成为这儿的女主人……”
莉莉安眯了眯眼。
上任威尔森伯爵知道的东西，定比阿诺德要多得多。
可惜他已经死了，带着一些关键的秘密，再也无法揭露真相。
“还有……那宝石去哪了？那是海德家的东西吧——”女人似是想起了什么，急急开口，声音忽然停顿。
应该是被阿诺德捂住了嘴，莉莉安接着听到压低了的声音递到耳边：“嘘……我听说那东西里有诅咒……”
“什么诅咒不诅咒的！”女人不耐烦，“难道夏罗德还会将黑法术诅咒埋在那儿么？还是有些什么法术？”
莉莉安心想，她检查过，黑法术肯定是没有，但她橡木法脉等级不够，宝石本身倒是解析不出来。
“那是海德家的宝物，夏罗德死前还带着……可却到了那个卑贱的女仆手里……”这说的就是安妮母亲的事情了。
倒是和她的猜测相似……那枚吊坠果真与海德家有联系，还联系不浅。
接着又是反反复复的抱怨和没有什么意义的安慰。
“看那女人趾高气扬的样子，真以为自己是什么高高在上的好东西呢……“
莉莉安渐渐觉得这些对话没营养起来，女人的抱怨里多了丝讽刺，”她是以为你在那议会上被雷特伯爵拿捏，当了枪使，以为你好欺负吧。”
莉莉安：“……”
这可不是好欺负么，实际上你这位情人的作用还屁大没有，坚持了大概没十分钟呢？
“那当然……”阿诺德沉默了数秒，语气里带了丝自信，“不过是个十五岁的贵族小姐，还真以为可以控制海德堡么？”
莉莉安回忆了一会儿今天早上阿诺德的表现，感觉这十有八九是在吹牛。
没事儿吹牛逼是要付出代价的，小朋友。
她寻思着这个阿诺德真的不太行，然而那边传来的声音渐渐有些不对了。
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和一些微妙的声音一阵阵钻进耳朵，莉莉安愣了几秒，一个已经贴在嘴边的“靠”字强忍着才差点没吐出来。
……半夜情人幽会能他妈的说什么正事？
你们办事可真会挑地方啊。
莉莉安无语至极，同时还有点……尴尬。
她，莉莉安，什么风浪没见过……不，这画面她可是他妈的真的没见过。
成年人擦枪走火也不少见，人家这还算挑了偏僻的地方……
怎么没另外一条路呢！这已经不是电灯泡了都……
更重要的是，她还被人……抱着。
跟前的少年体温和呼吸温热，清晰地隔着薄薄的衣料传入手心，连带着贴着腰后的那只手递来的温度也变得滚烫起来。
耳边一阵阵不可描述的声响一浪又一浪的，她浑身僵硬，呼吸不停地放轻放轻再放轻……只感觉活了两辈子都没那么手足无措过。
莉莉安挣了挣，想往后退，但她没料到亚修的力气出奇地大，稳扣着她，令她动弹不得。
却也感觉到她的反应，亚修微微侧过头，在她耳边轻声：“怎么了？”
醇厚微沉的声音，深处带着点磁***般涌来，直接呼在她的耳廓上，带着避不开的呼吸，让她耳尖发麻。
她愣着，脑子有点糊，可那边的声音又太有存在感，不上不下的心情里，她只得咬着牙，僵硬道：“这不太好啊……教坏小朋友的。”
亚修怔了怔，低声：“小朋友？”
按她平时的性子，这个“小朋友”非他莫属。
还未来得及表态，搭在胸前那双柔软的手忽的蹭过他的衣襟，带起一道存在感强烈的触感，而后轻搭在他的耳上，覆着。
低下头，对上她的眼睛。
湛蓝的眸子在黑暗里发亮，一闪一闪的。
小姑娘的表情有些别扭，细眉轻蹙，唇轻轻抿起，纠结之余还有几分尴尬，可认真却也是真的认真，那双眼睛眨了眨，像真的担心教坏他这个小朋友似的。
念头闪过，他忽然地就笑了。
低声的，被压抑着的笑声细碎，在狭小的空间里徘徊，微震的胸膛偶尔轻贴上她，一下令她脑子里嗡嗡的响。
一下子，耳边那些声音就跟远去了似的，她根本无暇顾及。
满脑子的小剧场——
你笑个屁。
我尴尬成这样还得管你会不会受影响。
你们这些年轻人真难懂。
还笑？！笑什么笑？！！！
就在她炸毛前的一瞬，亚修才止住了笑声，仍是那个姿势，说出的话却不自觉地带了一丝笑意：“没什么……只是觉得……”
微微一顿，他弯着的眸子里盛着清浅的光：“小姐太可爱了。”
“……”
莉莉安觉得脑子里大概在过春节，烟花爆竹一起炸，漫天地将自己的思维炸得乱七八糟。
这情况大约持续到那边偃旗息鼓，她才恍惚着意识到，自己，大概，可能，或许……是被撩了。
阿诺德和他情人进了塔楼里，留着天台里的两个人……或许只有莉莉安觉得能喘口气了。
她二话不说直接吟唱，一个纵身带着风跳下了塔楼。
再您妈的见。
——
——
卡蕾连夜到达维利塔，本意是想暂时压着消息，但莉莉安一转头，就把消息放出去了。
于是，第二天，整个维利塔都知道卡蕾·雷特到达的消息了。
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莉莉安没理会它带来了多大的影响，理直气壮地闻风造访。
“圣者大人……您这也……”总管得知莉莉安在大厅时，愁得不行。
雷特家族本不知道东西丢了的事儿，这会儿……
“我做黑法术检查，与你们的安排有什么冲突么。”莉莉安立在大厅，少了分客套，多了一丝没得商量的语气。
听出她语气里的不悦，总管连连道：“当然不是……”
“我说过，卡蕾小姐一到，我就会过来。”莉莉安眼角瞥到了些什么，刻意扬声道，“这事情拖不得。”
“什么事情需要我到了就‘拖不得’？”总管止不住莉莉安的嘴，再听到卡蕾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心里咯噔一声。
卡蕾说着话，一步步踩着阶梯往下走，视线停在莉莉安身上，眉梢一挑：“这位是……圣者大人？”
莉莉安心想人与人的智商果然是有差别的，扭头看向她，也不惧她眸里闪过的揣测，声音平静：“我要对宅邸做黑法术检查……总管和领主大人告诉我，近来府上很忙，需要等卡蕾小姐到达后才能准备着手这些事。”
顿了顿，她继续：“黑法术的危害，我不用对卡蕾小姐解释了吧？”
“黑法术检查？你的依据呢。”卡蕾踩着一双带跟的鞋，立在她面前时，原本比莉莉安矮一些的身高便与她转了个个。
莉莉安作势要开口：“威尔森家……”
“是这样的，卡蕾小姐，”总管急急打断了莉莉安的话头，“我们听说圣者大人路过这儿，心想着宅邸已有几十年没有进行检查，才来麻烦圣者大人……圣者大人尽心尽力，是我们考虑不周。”
“是吗。”卡蕾挪开落在莉莉安身上的视线，转到总管身上。
气氛一点点压沉，莉莉安藏在面具下的嘴角却一点点弯起。
“黑法术很麻烦，圣者大人既然在这里，有您在这，做个检查确实没什么不好的。”下一秒，卡蕾缓缓道，“可为什么要我来之后才能着手处理？”
总管低声说了地下室的事情。
“威尔森伯爵竟然只把地下室封起来了？”卡蕾闻言，有些许诧异地挑了挑眉，“他就该把那儿埋起来。”
似是想到了什么，她的语气仍保持着威严的底，扬声时却很锐利：“海德家使用黑法术，与他们有关的东西就该彻底扫到蒂亚里去。”
蒂亚，便是地狱。
总管连连称是，什么也管不了了，立刻叫来了几个人着手安排开地下室，然而这快安排完了，他才想起阿诺德：“那个……”
卡蕾扫了他一眼。
总管脖子一缩，小心翼翼地道：“领主大人那边……”
“他？”卡蕾似才想起有这么个人，视线环顾了四周一圈，勾唇笑了一声，“都这个点了，我没想过伯爵大人还有赖床的习惯……有些什么事情睡过了，那不就过了吗。”
莉莉安心想，按昨晚塔楼那个情况，阿诺德能早起才有鬼。
但关她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