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凯特人的领地后，马车的速度却没有慢下来。
飞马在森林里飞驰，如履平地。
海莱丝几乎每天都来自己所在的马车，询问她需要什么，与她说一些凯特人如今的情况。
当初统治着赫波亚平原的墨瑟家族，现今仍是统治牛头海湾的王，只是不再称作女皇，而是被称作女王。
按海莱丝的话说，首领的称呼更改只是时代更迭的原因，与所谓的退让毫无关系，他们也无必要如此抬举索特人。
看她一脸严肃，莉莉安只能连连称是。
而后，她又向她们随便借了一些书。
这几天就是再颓废，这架马车内书里的小游戏自己也早打完了。
海莱丝得知她将那两个书柜的书看完后稍显惊讶，却也很快答应了下来，说会让人送到马车里。
让人意外的是，送书的居然是维拉。
维拉面无表情地过来，将书放在桌面上，临走时她还露出了个叫人熟悉的讽刺笑容。
莉莉安觉得这事情不简单，拿起书一翻发现还真不简单。
索特人和凯特人五官差异没有像索特人和赛提人那么大，可这终究是两个民族，所用的文字不一样，之前她们大概考虑到了这一点，不仅用索特语和自己说话，在马车里放的也是索特语的书，导致自己一直忘记了这件事情。
直到翻开书，看到那天文一般的凯特文字她才回过神。
莉莉安心后知后觉，心里有点崩溃，自己不会凯特语怕是要在这儿摸瞎，连打个小游戏的机会都没有。
“是一些介绍类的书籍……小姐有兴趣么。”倒是亚修走过来，眼神不错地从桌子上拿起其中一本，随意地翻了一页道。
“你看得懂？”莉莉安仰头看他，目露诧异。
等亚修点头，又见少女一脸茫然，他不禁问：“怎么了？”
“你还有什么不会，”她一本正经，“你们强者怎么都这样的，等我们这些菜比发现后可以有成就感？”
“……”
亚修苦笑了声：“我发誓我没有这么想过。”
想了想，看着女孩不太有精神的样子，他主动说：“小姐想学么，我对这个比赛提语熟悉一些。”
莉莉安挑眉，诶了一声。
“凯特人算是繁茵的直系后代，所用的语言是最接近精灵语系的人族语言。”看她虽然诧异，却不反驳，亚修就在她身侧坐下，“所以我学得比较快。”
莉莉安也认真了起来：“繁茵？”
她知道使用基础法脉的天赋者被称作繁茵法师，却不想这个法师的关系与凯特人如此密切。
不过既然都是用法术的……
“传说，黄金法师繁茵由女神艾伦蒂亚亲自教导，是人族所知最强法师……凯特人受训于繁茵，一直以法术为武器。”亚修翻开一页，扫过上面的字，语速平缓，“艾伦蒂亚语早已无所踪迹，但精灵语系直接来源于艾伦蒂亚语，两者的关系很近。”
他的耐心一向吸引人，莉莉安看着他顿了顿又说了下去：“学习这些语言对您有好处，许多对元素的感悟使用的要么是凯特语，要么是精灵语。”
莉莉安啊了声，听明白后往后一靠，吸了吸鼻子：“你会用的吧，基础法脉。”
亚修一怔，片刻才回过神。
怎么这小姑娘总是能见缝插针地和他算账呢？
可一方面是心里有亏欠感，二是向来纵容她，这时候便略有些歉然地笑了笑：“我不是不想教小姐，或者故意隐瞒……法术是精灵与生俱来的天赋，而基础法脉也是只能依靠自己交流元素而得的能力……”
莉莉安皱眉。
她其实就突然想起来，顺便随口说说，怎么感觉被秀了一脸。
“羡慕死了。”想了想，小姑娘翻了一个白眼，准确地表达了对精灵天赋的不满。
亚修被她逗笑，低下头用鼻尖蹭了蹭她的发顶，这才将书拎出来跟她说起凯特语。
……
……
事实证明，少年是一个好老师。
莉莉安不怎么听老师上课，教过她的拉文还是个没事儿干喜欢讲故事的怪胎，连学个法术都要靠猜，上个课有大部分时间在猜他说的什么。
亚修喜欢打直球。仅凭一本书，他就将凯特语从字母、读音、语法到句式拆了那个七七八八，话里几乎没有一点儿废话，漏了任何一点就跟丢了十个亿一般。
可他又对莉莉安极有耐心，听着行云流水不带一丝停顿，可偶尔的停顿又恰到好处，几乎没多费力就让她理解了个中的关键。
而休息时等他捏着杯水喝，莉莉安惊奇地看到白字窜过眼前。
【能力库更新——凯特语已解锁】
莉莉安：“……”
回过神，她视线灼烫地落在亚修身上。
少年正仰头喝水，随着下咽的动作，喉结微微一滚，脖颈拉出一条漂亮的线。
察觉到她过分热情的视线，微顿了顿，这才扭头和她对视。
猝不及防地与他视线对上，莉莉安眨眨眼，喉咙发干，默默抬手用书遮住有些不自然的脸色：“大佬牛逼。”
亚修笑了声，凑过去轻蹭她的唇瓣。
本来想退开，但却被少女的指尖拽着衣袖，于是轻碰着额头，垂下眸子与她对视，看着她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直勾勾看他，心思一动，又轻捏着她的下巴，垂下头。
这次直到她眼角发红，莉莉安有些忍不住地避着人，捏着书埋着头，小声嘀咕：“你这人怎么怎样。”
“什么。”亚修轻松地将人捞起来，贴蹭着唇角，含糊地道。
“你不尊重知识。”她一本正经，“在知识面前你怎么能做这种事情呢。”
“……”
亚修笑了声，揉了揉她的头发，径直站起来。
“不继续了么。”莉莉安看着他，歪着头问了一句。
“您不是说不尊重知识么。”少年似笑非笑。
莉莉安：“……”
卧槽，我说的是这个吗？
“我说——”少女白眼一翻，有点儿咬牙切齿。
“对小姐来说已经差不多了。”亚修也不逗她了，走到窗前轻声道。
她眨眨眼，若有所思地翻开那本书。
因为文字障碍而没显示的屏幕渐渐亮起，EXP提升除了书本对应的小游戏外，竟然还多了对凯特语的。
“王之道。”
她还诧异着这一变化，那边的亚修忽的开口。
莉莉安往那边看去。
看着没有尽头的绿海似乎没有变化，但抬眼向上看，地平线上一道灿银的光带便闯入了视线之内。
那是……
莉莉安忍不住站起来，朝那边走。
“牛头海湾宽广，那儿是海的一部分。”亚修的声音很轻，仿佛是怕打扰了那宁静壮阔的画面。
莉莉安重新看向那道银光，直到下片绿海稍稍遮住，可过了不久又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马车缓慢转弯，驶向银光的方向。
阳光绚烂，道道光柱洒入光内，金银交替之地光雾弥漫，如梦似幻。
“你刚才说的王之道……等等，这是要去海边么？”莉莉安紧盯着那儿，惊诧不已。
“凯特人的城市建在海湾的小岛上，”亚修只回答了一半，像是故弄玄虚，抛了一个问题，“但凯特人不太坐船。”
“不坐船难道要飞么？”
亚修温和地笑了笑，指向远处：“走那个。”
少女扭头，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去。
在银光浮泛的海面上，有一道白色渐渐清晰。
那是一座大桥，平直的白色无声地搭在海面，直指海上的远方，看着宁静悠远，偶尔还有浪顺风掀起时还会漫过桥的一部分。
在莉莉安伸着头看时，马车已经驶上了白桥。
两侧的景色倏然变成了一望无际的海面，间或错落着弯折的海岸线和其上的森林，偶见几座小岛点缀在海面上。
“这就是王之道？”莉莉安回过神来。
亚修点了点头：“嗯，因为这是前往凯特人帝都，薇薇安尔塞的路。”
莉莉安若有所思，又盯着看了一会儿，才听到亚修说：“进了王之道，要到达帝都也还需要一天，要先吃点东西么。”
诶了声，她正惊讶于王之道居然有那么长时，发现远处又一条白路进入视线内。
“虽说离开了平原，可被白路包围的牛头海湾……似乎有些平原的意思。”亚修也看到了那条路，只笑了笑。
金发的少女静了数秒，才拉上窗帘，遮着过分耀眼的阳光，回到沙发上坐下。
……
维拉送来的几本书她很快就“读”完了。
都是科普类的小书，那种级别的消消乐她玩着几乎不需要思考。
反而多亏了是凯特语写的书籍，能为她提供一些比海莱丝的说法更客观的内容。
大陆上三个人族的民族，名字都来源于“最初”的那个首领，凯特人的名字就来源于名为凯特的法师，传说她是繁茵的众多弟子之一，在神舍弃大陆之时与精灵作战，并使用禁咒大败所向披靡的精灵王艾利西弗……那似乎是最后一场人族战胜精灵的战役。
但正如索特人的史书上称索特人的奋起与名为索特的祖先有关，这些内容简略，大多数细节含混不清，莫名其妙就一笔到了“现在”。
现在的凯特人是建立了墨瑟王朝，后又从中部的人王之土退居东部的牛头海湾。
这些书上对退居牛头海湾的描述都与墨瑟王朝的最后一位女皇曦·墨瑟有关，凯特人称这位女皇看到了女神示下的命运，惋惜于世界的沉沦，从而选择了退让。
而在索特人的记载里，墨瑟王朝的最后，反对凯特人统治的战争迭起，女皇曦无力抵抗，率族人迁徙至东方，与世隔绝，因此这位女皇有个流传至今的代号叫“柔弱女皇”。
……直到如今没人知道真相如何，但凯特人退居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至于现在统治着这里的女王，也是自己的母亲迪温·墨瑟……
……
入夜，莉莉安靠着少年的肩膀，窝在沙发里合上了书。
另一边的窗户外，繁星如河挂坠在漆黑的夜空里，不远处一座灯塔扫过的昏蒙白光倒映在平静的海上。
她看得出神，连亚修替她将书抽走放好，在耳边问了什么都没有注意到，只下意识轻声答了一句。
“明天就到了么。”等被人抱起时，她才喃喃自语一般问了一句。
“嗯，”亚修回答她，将她在床上放下，替她盖上薄被，跟着在一侧躺下，搂着人，垂头吻了吻眉心，“您在担心么。”
她摇了摇头。
倒不是怕女王，就有点不太能接受这层身份。
像是在贫民窟跌摸滚打二十年，一个亿万富翁忽然跑出来说我是你爸。
不太欣喜，神奇倒是真的神奇。
之后不知道亚修又说了什么，只感觉到他手落在脑后轻轻安抚。
她没再想些什么，很快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