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维拉的名字，莉莉安心里没有一丝意外。
煽动情绪这种伎俩在这类学生这儿十分适用。
她只是好奇，维拉是出于对自己的厌恶，还是出于……
人渐渐冷静下来，正思索着是不是再问点什么，耳边一道毫无起伏的声音递到耳边：“缇娜和迪温一向有矛盾。”
她回头。
威格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边，视线落在一众狼狈的学生身上。
短暂的沉默里，莉莉安笑了声，手刀不轻不重地砍在瑟瑟发抖的人颈后，叫人直接晕了过去。
做完这些，她直起身，慢条斯理地打理好因为战斗而稍显凌乱的衣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女王和女王的妹妹有间隙，这种剧本不少，虽说她也在怀疑，可真有人说起，她却不能轻信。
“迪温并不是生来就体弱的。”威格似早意料到她会提出质疑，口气却很淡，“你可以直接问她。”
莉莉安眉一挑：“问？”
旋即笑了声：“真有什么，她会告诉我？”
要说迪温对她有多少感情，莉莉安其实不确定。
“她会告诉你，她五岁那年生过一场病。”威格抬眼，“她因为疏忽落入塔里的一座法术工程池内，病弱是从那时候开始留下来的病根，大多数人也知道……不过——”
莉莉安才来没几天，这种陈年旧事自然没机会得知。
听他那么一说，没有其他的信息参照，她得不到证实，只是不动声色地试探：“你想说，造成这件事的原因是缇娜？”
“我如果告诉你是，你不会信。”威格的目光收回，脚抬起往花园里走，地上凌乱堆着的树枝被法术推着走，乍一看像是见着他就躲。
他走到花园一侧的石座前，指尖落在上面，划过：“缇娜对这个王位觊觎了很久，她觉得迪温不配，所以处心积虑……要说些什么你有点了解的证据……”
一道青色随着他的动作一隐一现，没入石座当中。
“十九年前，上任女王尚未逝世之前，汀恩王国的骑士从屏障的漏洞深入海湾，迪温受命前去镇压引起而起的反叛……但她失败了。”
随着威格的动作，石座上一块矩形的东西顺着凹显出的凹槽被推出。
莉莉安没注意他在做什么，仔细听着他说的每个字。
“她成为了索特人的俘虏，而那位带队的索特人骑士叫路德·海德。”
说到这，他将那块矩形的东西抛向莉莉安。
莉莉安差点没反应过来，亚修先她一步接住了东西。
“她成了俘虏，是怎么回来的，我……”威格丢完东西看着就要走，莉莉安满腹疑问，自然不会让他轻易离开，一步上前叫住人。
“路德在抓走她的第二天，就放走了她。没人知道他们谈过什么……甚至，那时候也没人知道击败凯特女王继承者的人是谁。”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又为什么告诉我这些？”莉莉安蹙眉。
威格回头扫了她一眼：“你问得太多了。”
莉莉安：“……”
我草你大爷。
她这点脾气是越来越差，眼看着要往上窜，威格又接了句：“现在的你，不了解这些比较合适。”
“你是觉得我瞒不住将你供出去？那你早不该告诉我这些。”莉莉安不信这种话，微微磨了磨牙。
威格侧着身体，沉默良久，才答：“这些也是缇娜想从你身上知道的。”
莉莉安一怔。
“她对那个位置有意，却动不了迪温，你来了之后就想探你的底……你知道得多反而不太好。”
敢情你这还挺通情达理的。
莉莉安心里有丝微讽。
威格不受影响，只扫了她一眼，就径直离开了。
来去无踪，莫名其妙的。
莉莉安在原地，等回过神，扭头看亚修：“你觉得他跟我说这些是为什么？”
亚修刚刚收起打量那样东西的眼神，听到她的问话眨了眨眼：“在试探您。”
他答得快，倒是叫莉莉安愣住。
少年走过来，携起她一只手，仔细看了看，轻声：“迪温的身体状况承受不住这些高强度的工作，因此大部分都由缇娜负责，除了没有王冠，她就是女王。加上……迪温在风评上有些问题。”
他不说，莉莉安也知道亚修指的风评是什么——
如果威格的话属实，那么迪温不仅输给外族，还与外族有一个孩子，并且执意要将这个孩子送上王位。
“以这样的情况，就算她们没有矛盾，也会有人把两人进行比较，划分出支持迪温的一派与支持缇娜的一派。”
事情牵扯到一位不靠谱的统治者，被统治的人都得做出自己的选择。
缇娜更适合成为女王，可关键的是——迪温才是合法的那个。
如果缇娜不满足于自己的地位，且真的做过些什么，那可就是货真价实的……
莉莉安眯着眼：“派丨系？”
“看起来……这个威格是支持迪温的？”说到这，她想起在教室里听到的一些闲言碎语。
亚修确认她手上没留下伤痕，才松开，再对上她一双拧着沉肃的眸子，想了想，说：“不一定……小姐了解他吗。”
“我听说他也是个混血，但天赋还不错……碍于血统，在缇娜的治下应当没有什么出路。”
亚修点了点头：“其实混血的人数在凯特人的领地里比纯血要多。他们了解局势，未必会立即站队……尤其是情况尚未明朗之时。”
莉莉安“啊”了声，明白了过来，与其说是提醒她……是想看看自己的出现，能制造出一个怎么样的一个新局势？
“他给的什么东西。”想明白这点，莉莉安也就不纠结了，指了指他手里的东西。
“记录情况的法术工程，加了九道炼金环，传统的凯特人工艺……可以留作证据。”亚修扬了扬手里的东西，“似乎是刚才那位引路人的诚意。”
莉莉安琢磨了一下，才明白过来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录像啊。
“我可以帮您截取核心的部分……您打算怎么处理她们？”亚修问。
这个问题倒不大。
学校不愿意相信她的天赋，处处是质疑……
她想要个足够平和的环境，而这没什么比枪打出头鸟好解决这问题了。
——
——
学校的管理层。
阶梯随着人的步伐调整着间距，快步上楼梯的教授如履平地，没一会儿到达了顶层的圆形平台。
“我今天见到她了。”上法术概论课的教授将一本书丢在地上，接触到地面前的一瞬，书本浮空，随着嗡嗡声往一侧滑行，再落回围绕在圆形平台周围的书柜里。
“来上你的课了？会挑。”管理主任从一旁绕过来，挑着眉道。
“基础还不错，”教授捏着桌子上的一杯茶，灌了一口，“认真研究过。”
“这个年龄，再有心也很难喽。”管理主任不以为意，“陛下的请求也不能不管，以后想清楚少来，我就没那么麻烦了。”
那教授扫了她一眼：“你这样是要遭报应的。”
“我能怎么办，陛下把学校事务丢给缇娜殿下也有好多年了吧？我给她做了分配，那晚点再来问一句呢？受不了受不了……”
看着她一副糟糕透了的样子，那教授也没再想说什么，指尖捏着一枚银签，投进了女神雕像的手里。
雕像接过银签，天顶的星辰壁画上一点灼亮。
正要走，底下的悬梯交错抬升，在她们说话的极短时间内到达了顶层平台。
扭头一看，有一双湛蓝眸子的少女拾级而上，停在了最高层。
身为教授，教授的学生从12岁到21岁不等，在这个年龄段，什么样性格的学生都有，长年累月下来，她们已经很难对这个年龄段的女性产生“一眼看过去有些不一样”的感觉了。
可眼前这个，似乎打破了这个定律。
标致出众的五官，湛蓝的眸底含着不曾熄灭的光，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仿佛没什么东西可以撼动她。
看着是个年龄不大的少女，也看不清她身上那股气质究竟是什么，可那是从学校出来的人不会有的。
“是管理层么。”莉莉安见她们没点动静，语气平常的，“有点事情需要找你们解决一下。”
本来吊儿郎当的管理主任咳了声，正经起来：“殿下……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没意外于她们认出自己，少女递了个法术工程。
“我在王室通道遇到了一些事情，现在想确认一下该怎么解决。”
教授与管理主任面面相觑，后者指尖一跳，将那块法术工程送入手中。
等她们将录像看了一遍，脸色一点点变得难看起来。
莉莉安的脸色全程没有变化。
画面变化，在莉莉安将人从水池里拽出来时戛然而止。
“这……”管理主任的脸色已经不能再难看了。
问题太严重了。
高年级带头袭击低年级这类事情是需要重罚的，更不提她们袭击的对象是谁。
而且……
“你的法术……”那教授的关注点有点儿不一样。
莉莉安笑了笑：“没人问过我，你们不知道很正常……我其实也算个正统的法师？”
她微弯双眸，勾着唇，笑得温和有礼，十分有某个少年的样子。
其意义却叫人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