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如一面镜子，在那一瞬整个被打碎。
一道人影穿透黑暗，扣住了她的手腕，出现在她面前。
“小姐。”
……
莉莉安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天花板。
还是那座大厅。
她好像晕倒了，现在被抱在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她扭过头，看到少年轻蹙着眉，剔透而浅的琥珀色眸子里倒映着她仍有些茫然的脸，满目都是专注和担忧。
“小姐……”看她醒了过来，他缓慢地收紧怀抱，声音低哑着，“您没事么？”
莉莉安张了张嘴：“你……”
看到他的一瞬，她忽然有很多话想问。
可像是忆起了那几幕，喉咙便被什么东西堵住，嘴张着发不出声音。
“没……”许久，她才说。
她没事。
亚修和她对视着，听到这句时人顿了顿，轻轻蹙眉，认真地打量着她。
那视线在她面庞上下搜寻，看得莉莉安莫名心虚。
转念她觉得有点而莫名其妙，她心虚什么？应该心虚的难道不是他么。
顿时有点受不了这样的自己，她眉毛皱起，嘴才张到一半，眼前的人猛地将她摁进怀抱里。
很用力的拥抱，像要将她整个人压入怀里。
鼻尖撞在坚实的胸膛上，微微发酸。
扑鼻的金灯花香笼罩着她，耳畔是一下又一下的心跳声。
“您没事就好……”亚修手指曲起，轻轻地扣在她的脑后，等感觉到怀中柔软真实的温度时，头低了低，“您没事就好。”
一句话，说了一遍又重复了一遍。
说的第一遍，尾音微颤着，带了点儿劫后余生的庆幸。
莉莉安意识到这一点，愣了愣，攥着他胸前衣襟的手心微收：“你怎么……过来的。”
亚修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打碎了墙……让您久等了。”
“都是我不好。”说到这，他叹了口气。
怀抱已经不能收得更紧，于是他落在自己后脑勺上的手又轻按了按。
莉莉安眨了眨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想问，却隐隐在害怕什么。
最可悲的事情也许不是从未遇见过美好，而是见过美好，却大梦一场。
对她而言，美好的东西都像是梦，她只要睁开眼睛，就能被现实冲淋，冷静到不能再冷静。
她怀疑了一会儿，是不是这个梦太美好，以至于她知道是梦，哪怕会变得荒唐幼稚也不愿意戳破。
可又有点别的什么。
“他是你的爱人么。”
就在这时，那黑暗中的女人开口道。
莉莉安浑身一僵。
敏锐察觉到此的少年以为弄疼她，缓缓松开，微低下头，注视着她：“您怎么了？”
莉莉安一愣，下意识摇头。
“噩运，从未见过这样的噩运。”
“从生来就伴随着他的噩运……哪怕是尤佳德，也很少见过这种程度的命运……”
“恐怕再无转折的一天。”
……你说什么？
莉莉安想开口问，但那声音如沉入水中，再没发出一点。
“亚修……”她吸了口气，急声开口的声音带着点慌张。
亚修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慌张，只是安静地抚摸着她的脑后，轻轻安抚着她：“怎么了？我在。”
他的声音温柔，和游戏里那个“过去”天壤之别。
忽然间，她迟疑了。
那个人真的是他吗？她一直觉得自己的眼神还行。
可人在眼前，那自然而然的态度却找不到一丝痕迹。
莉莉安一时感到迷惑，话就这么卡着，不上不下。
亚修也没问，看她想站起来，就搂着她扶着站起来。
看她在原地缓了缓，他忽然说：“您使用了魔雷？”
“……嗯。”
莉莉安才想起来，自己用了这力量。
她仰头，想看他的表情：“你怎么知道——”
亚修的表情没有半点区别，静静道：“在外面看到了……觉得您遇到了很棘手的事情……”
末了，他凑近她：“您真的没受伤么？”
莉莉安一怔，才意识到催动魔雷时，在外面也能感觉到。
她不喜欢拿命开玩笑，而当时确实别无办法，这点，亚修是知道的。
可是……那么大个囚笼她该怎么解释。
她从他怀里扭过头，愣住。
仍是圆形的大厅，但是锁住女神的囚笼已经消失了，那儿空无一物。
“你知道这里关着的是什么人吗？”她的心底有些无法着落的情绪，又转头去看亚修，“维拉说，这里是为了关着什么人才……”
她这时才想起维拉让她卷进来时所说的话。
可那个被关起来的女人……说她是一位神。
“维拉是这么说的么？”亚修低声道，他像是现在才知道这件事情，轻蹙了蹙眉，“我在其他的墓室里看到了精灵语，这个地方由精灵创造，凯特人墓室似乎只是一个幌子。”
莉莉安愣住。
“法术很强的精灵法师以生命为代价，将某些东西封印了起来……您见到了什么？”亚修的语气渐渐变得严肃起来，“有没有觉得什么地方不舒服？”
精灵们倾注生命，封印起来的神……
感觉到少年的手落在额头上，带来一阵温厚的触感，却让她想避开。
避让的举动被她生生压住了。
“那边有一条走道，我从那边进来，就到了这里……因为发现没别的路，想试试威力强大点的东西看看能不能砸出一条路，”莉莉安说，“凯特人在这里研究了那么久……精灵的力量也是有限的吧……说不定早就因为力量消退而解封了，只留下这个地方？”
她现在心乱得很，不想多说什么，又不太希望亚修察觉。
亚修没再说话。
他的安静让她有一丝不知所措。
她很少有这种时候，被一件件事积压得没法思考，不知道从何处开始思考。
他的事、路德的事、神的事，还有那些与路德有交集的人……
漫长得让莉莉安几乎焦躁的沉默里，少年忽的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声音一如既往的轻：“您没事就好。”
好像只要这样，就什么也无所谓了。
就这么一下，原本要萌芽的烦躁，就这么在心底被压了下去。
突然间就冷静了下来。
“我们先离开这儿。”亚修接着道，“魔雷破坏了外面的墓室通道，只需要简单搜索一下很快就能离开这儿……我没来得及管其他人，维拉也许已经回去了……追兵很快会过来。”
莉莉安嗯了声。
除此之外，好像没什么可说、可做的了。
说着，耳边有一阵窸窣声。
两人都猛地抬头，亚修一只手将她重新按在怀抱里，另一只手抬起。
窸窣的声响越来越大，气氛也一点点凝重紧张起来。
亚修安静地看着那边，似乎在默数什么，眼看着那边的东西要窜出来，引爆此时的氛围……
那边，窜出一条狗。
莉莉安：“……”
准确而言也不是狗，铁皮的金属狗动作和真狗无异，它低嗅着地面，刚窜出来，看到两个紧紧盯着它的人，吓得往后一跳。
莉莉安和亚修对视了一眼。
她觉得自己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我可终于找到你了！”没一会儿，那只狗的口中传来了人的声音。
果然是马戎的声音。
“……马戎。”
“我很高兴你还记得我啊，小公主。”机械狗迈着四肢小跑了过来，在距离她半米的地方停下，“你现在有没有想死的感觉。”
莉莉安：“……”
莉莉安：“？”
这个马戎是不是狗，为什么见到她第一句话就是咒她的？
莉莉安眼睛一眯：“你嫌命长了？”
“莱昂看到了魔雷，觉得你在这。”马戎嘶了声，开口替自己辩解道，“你没有魔剑，用这力量应该是很想死。”
莉莉安：“……”
想了想，她说：“很可惜，暂时没有。”
如果是之前使用魔雷，确实是有这种想死的感觉。
她用魔雷让安莱之影全军覆没，理论上还是过度使用，比路德临死前那一丢丢的量要大得多，可她现在却一点事情都没有。
能跑能跳的……是不是该放个礼炮庆祝一下。
“咦？这情况不对。”马戎也迷惑了。
“别说那些了。”莉莉安吸了口气，“你现在在哪，可以带我离开这里么。”
马戎既然是从外面进来的，自然能将她带出去。
“对哦。”他像是才想起这一茬。
“……”
……
莉莉安跟着马戎的机械狗，和亚修一起离开了这座法师墓。
一路上，马戎都在逼逼。
一开始是问她为什么一点都不惊讶。
莉莉安本来是想装作很惊讶的，毕竟路德和马戎是好朋友这事情，她在表面上几乎没有得知的机会。
好在这人也没有刨根问底的兴趣，只是感慨了句“我和路德的缘分很深啊，搞得我和你的缘分也不浅”。
莉莉安：“……”
“路德他没能逃出帝都，威格将你带了出来，我们没办法。”说起路德的死，马戎的声音低了点，“总不能让一个才三岁的小女孩承担这些……”
莉莉安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亚修。
他没有什么异常，像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情。
“怎么了？”倒是因为一直注意着她，很快捕捉到了她的眼神。
“没，”莉莉安此时也有些平静下来了，扭过头，“我只是觉得，威格这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个反派，居然那么是个好人，有点不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