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
被问到这，马戎只思考了两秒：“赛提人的诅咒吧。”
“我听他说，谢罗姆·汀恩是从西部回来后，向他请求打制那把剑的。”
莉莉安偏了偏头，不经意般问：“诅咒这事情……还有多少人知道？”
“我父亲知道，是因为他负责了谢罗姆宫和魔剑，在完成这两样工作后，他就借口离开了帝都。”马戎放下手里的设计图，找了椅子向她的方向推，同时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剩下的，大概就只有雷特家族了。”
莉莉安在椅子上坐下，看向在身边蹲坐下来的机械狗，没立即说话。
她一直在想，雷特家族到底是几个意思。
国王出事后，因为安妮提供的“证据”，雷特伯爵第一时间瞄准了自己。
之后，她知道了海德家的事情，又被赛提人劫持，他宁可杀死帝国的骑士长，也不愿意这件事的真相被公布，并将所有的锅丢在她头上，想置她于死地。
……游戏里说，他是给予路德·海德魔剑法师传承的人。
而传承的载体，是历代汀恩国王的冠冕宝石，海丽思之心。
亚修说，烈原王杀死苏特·汀恩，那枚冠冕宝石便不知所踪。
——雷特家族持有那枚宝石，传承一直在他们手中。
莉莉安忽然想起来，那次猜想后，她和雷特伯爵对峙，他否认了这点，说传承是路德·海德自己偷走的。
那之后，他联系了波立维子爵，给她埋了一出陷阱。
现在想想，没有一个猜测是完全正确的。
莉莉安揉了揉眉心，觉得眼前的火光晕晃，视线内的一切，轮廓缓缓向外扩散，有些模糊。
她猛地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一点。
又吸了口气，莉莉安问起马戎：“你是怎么知道我父亲成为魔剑法师继承者这回事的？”
那段小游戏里，没有路德·海德进入牛头海湾的那部分，也没有他在希尔娅的内容。
“他接受传承那晚上，我在帝都，看到天上大片大片的魔雷往下落，”马戎沉吟道，“魔剑法师，对我来说只是我父亲对我提起的故事，我那时候又没做什么可以控制情况的机械，一时找不到办法……就去王宫找了王国的宫廷法师。”
莉莉安眉梢一挑：“拉文？”
“就是他。”马戎点头，“他立即让人去找……结果，没找到。”
莉莉安凝神着听，听到这不禁觉得现实有些不对劲：“结果……他已经走了？”
那路德……怎么会在失控后往东部跑？
“不过，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就获得传承了……理论上这东西他没机会碰。”马戎说到这，纳闷了一句。
莉莉安挑眉。
马戎不知道传承在谁那儿……这倒是理所当然，如果他父亲为了避嫌，早早离开帝都，不知道之后发生的事情也是情有可原。
莉莉安垂着眼眸，指尖划过膝盖。
“之后的帝都……发生了什么？”
“那就是夏罗德使用黑法术的事情了——”
莉莉安听着，心底有些莫名的发慌，因为觉得有什么东西被忽略掉了。
“雷特家族不是要审判海德家么，我干脆就找了那位科特伯爵，让他看看其中有没有什么误会。”马戎抓了抓头发，显然是回想起这事情让他觉得颇为头痛。
“拉文没查到？”
“我觉得他是查到了点什么，当初也提交了一份报告，但是议会里全是雷特家族的人……啧，那雷特家族按理说都快和海德家是亲戚了，说翻脸就翻脸，还要逮捕路德……”
莉莉安一时间也搞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了。
雷特伯爵亲自送出的传承，为什么那么坚决地要“惩治”海德家？
这反应，却不像是第一次见到了。
雷特伯爵对她的态度，好像也是如此。
拼了命地将锅都甩在她身上，为了让某些事情不被公诸于众。
还是缺了点什么……
想着有点累，她开口的语速比之前稍快：“那你之后是怎么知道的？”
“我后来觉得可能是魔雷失控，干脆照有的设计图把魔剑打出来，接着到处留意他的消息……最后是科特伯爵查到的，”马戎回答，“那伯爵的领地好像就在东部，领地里出现了魔雷，给他发了报告，他收到后找到了我，说我可能会对这个事情感兴趣。”
拉文接到报告，没告诉雷特伯爵，直接让马戎去了一趟——
“虽说有恩怨，可他难道不怕魔剑法师的事情闹大么。”莉莉安皱眉。
“贵族间的恩怨我怎么知道，”马戎理直气壮，“关我屁事。”
莉莉安：“……”
每个人的注意点是不一样的，在拉文的角度上，估计是雷特家怎么不舒服，他们就怎么来。
……想想仇还挺大的。
她仍有些什么想不通，看马戎嗷了声：“我靠你走路没声音的啊？”
莉莉安一愣，扭头。
亚修安静地停在门口的位置，也不知道站在那儿多久了，马戎估计是一个抬头看到他在那里，被吓得不轻。
两个人看向他，连那昏昏欲睡的机械狗也猛地扬起脑袋，他顶着三双眼睛，表情无辜。
“抱歉，打扰你们说话了么？”少年脑袋一偏，一如既往的温和。
莉莉安的眸光一停，至少有两秒，才道：“没，该说的也说完了。”
……
……
莉莉安跟亚修出去后，打了一个哈欠。
她这一天过得像是一年。
这种时候她就很羡慕上辈子的世界里，那些每天肝游戏日夜不休的。
“要休息了么？”亚修看着她。
“怎么可能那么简单啊——”莉莉安一边打哈欠一边说，眼角都带着点泪。
少年见此，不置可否：“休息比较重要……”
“我得先刷牙。”
亚修：“……”
酒馆外再走一小段，就有一段河。
到时，那段河从巨树爬出在地面的树根下穿过，滚过河底下的鹅卵石，涌向远处。
夜晚的空气沁凉，一丝一毫地往胳膊和腿上钻，与白天的温差差距极大。
莉莉安从有锅炉的地下室到河边，忍不住嘶了声。
没一会儿，一小点火光飘来，在身边转，为她递了点暖意。
她扫了一眼，没说话，径直到河边，蹲下来掬起水，往脸上泼。
“遇到了什么困扰的事情么。”少年站在她身后，视线专注。
莉莉安抬起头，一把抹过脸，冰凉的河水顺着手臂滑到手肘，往下滴。
眼角进了点水，有点酸涩，她忍了忍，说：“有啊。”
亚修嗯了声：“有什么可以帮忙的么。”
不管是雷特伯爵的版本，或者马戎的版本，他们都没有提及一个人——亚修。
绕来绕去，什么事情都和他没关系，可她不管怎么想，都会回到他身上。
她可以直接地问，可话要出口，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尤其在他说了刚才的话之后。
她低头看着河水。
这个世界没什么污染问题，一片月色在河水里微微扭曲，河底清晰可见。
莉莉安斟酌了一会，说：“我小时候玩过一个东西，叫打水漂。”
亚修挑了挑眉。
少女一边说，一边从河边摸了一块鹅卵石。
抬手，鹅卵石被她侧飞了出去，划入河面，碰到水面时被弹起，又向远处飞，不过眨眼，就在水面敲击了四五次。
“啧，手感不行。”莉莉安叹了口气，看着这结果不太满意，“和以前比差太多了。”
“怎么样才算合适呢。”亚修走到她身边，也不知道是看懂了还是没看懂。
“有漂得远的，也有比在水面弹跳次数的。”耳边贴来一个带着热度的声音，先是让莉莉安一怔，而后没什么情绪地道。
亚修轻轻地嗯了声，也垂下手，捏了一块石头。
他的动作和莉莉安几乎一样，但或许是第一次扔的原因，只在水面弹起两下，就沉了下去。
莉莉安没说话，给他递石头。
他接过来，道了声谢。
莉莉安扭头看他。
少年微微向后倾斜，手臂与身躯之间有一个不大的角度，动作看着很轻，可抛出去时，石头却带着丝风。
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身姿修长的少年在月光下柔和而专注，动作看上去也赏心悦目，仿佛这不是在打水漂，而是什么高级的秀。
莉莉安回过神，服了自己的脑洞。
而这时，那石头已经能连着打十几次了。
“……”
似是感觉到少女的眼神，亚修停下来，用眼神询问她。
“你知道吗，你这样在我那边儿，是要被小朋友孤立的。”莉莉安一本正经。
亚修笑了声。
他的五官本就柔和，一直保持着温和的样子，衬着月光，笑起来竟是有些顾盼生辉。
“我小时候确实不太招人喜欢。”笑完，他开口时的语气很轻，“如果真有这种事情，可能真的和小姐说的那样。”
“是么。”莉莉安佯装惊讶，“为什么孤立你。”
“有人说我很可怕。”亚修想了想，说，“冷冰冰的。”
莉莉安回忆了一下，那个男孩模样的他……好像确实是这样。
她顺嘴问：“为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