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
第二日一早，天空湛蓝，一碧如洗。
薇薇安尔塞的巨石城门上，道道繁复的花纹随着轻响，转轴轻挪。三秒后，厚沉的门由内向外，轰然打开。
法师成排列队着纵马而出，长袍边在阳光下晕开金色的光晕，很快消失在城门前。
没一会儿，大门重新合上。
与此同时，贴着城墙的海面上有一道黑影浮起，那是一个人，他仰着脖子，仔细打量了墙面一眼，没多久又潜了下去。
……
莉莉安是在半个小时后知道那支军队离开帝都的。
“大概有五百人。”
“我看到缇娜了，就在队伍的最前方。”
递消息的人像从水里捞出来的，说完就嚷着去找速干卷轴了。
梅琳扫了一眼莉莉安，少女正倚着墙不说话，若有所思的样子。
“正常数字。”等少女抬起头，她晃了晃手里带点碎冰块的酒。
凯特人的法师多，可适合战斗的法师需要在这个基础上再筛几层。
就像梅琳说黎明与剑有十几万人，那其中百分之八十是没有战斗力的奴隶，短期内能调到这边的，也要再减去几十个百分比。
梅琳写了一份字条，递交给不远处的人，让他去发掉后，才扭过头和莉莉安继续说：“会有最资深的小队长与我们一起进入帝都，剩下的人会在事成后牵制那五百人。”
缇娜的军队出了帝都，这会儿才算是拥有了进入帝都的前提，并把时间定下。
“今晚开个作战会议，时间和步骤我会提前准备，希尔娅的路线制定由你和威格解决。”梅琳将酒杯放下，这句话说得仿佛就是“今晚开个宴会，你和威格去看看送酒的人来了没”。
莉莉安在心里给她鼓了个掌，接着忍不住问了句：“威格去哪了。”
“我和他打过招呼，开会前会回来。”梅琳不以为意，“他没接触过太高层，这事情还是以你为主导。”
本来想往地下室走的莉莉安脚步一顿。
“我一直没问，威格一直是黎明与剑的间谍？”她问得平静，只带了一丝好奇。
“嗯，他在路德进入薇薇安尔塞后，路德在学校层认识的人，像他那类混血，不择手段是常有的。”
莉莉安对这个形容词颇感兴趣：“不择手段？”
“在凯特人的社会里，男性，还有外族的血统都很难有出路，除非他拥有媲美历代女王的天赋，否则，只能依靠女人。”梅琳抿了口酒，“为了所谓的出路，他需要付出很多。”
……
莉莉安去了铸造室。
马戎最近挺忙。
他虽然不是正式成员，可制造机械这回事没落下过。
按他的话说，他看不上凯特人日渐衰弱的法术，也乐于见到他们在自己看不上的东西面前吃瘪。
莉莉安进门时，看到的就是马戎叮叮当当组装东西的样子。
“忙完了？”她明知故问。
马戎抬头看了她一眼：“你这会不该准备忙明天的事情了吗，来这里干什么。”
她没立即回头，反而看了一眼从桌底下钻出来的机械狗。
机械狗探出了个头，嘴里叼着根金属腿，和莉莉安四目相对时还有点心虚地将脑袋往旁边凑。
莉莉安：“……”
“我之前没跟你说过，你这狗……还挺狗的。”莉莉安斟酌了一会儿用词，最后认真地说。
马戎一愣，心想这是个什么形容词。
“这算是有生命的东西么。”想了想，莉莉安自觉问了个蠢问题。
果不其然，马戎皱了皱眉：“这当然不是，你怎么想的。”
“赋予生命是神的事情，身为人类，我可不能逾距。”他放下了东西，朝机械狗招了招手，那探头探脑的机械狗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嘴里的东西吐在地上，蹦着往马戎那边小跑，“它有个原型，是我在帝都那座作坊外的一条狗。”
“所以，与其说是赋予生命，不如说是在模拟你见过的东西。”莉莉安觉得还挺神奇的。
马戎应了声，蹲下里摸了摸机械狗的脑袋。
“你在王国卖那些会那么菜，就是因为对那些动物不太熟悉吗。”莉莉安顺嘴补了个刀。
马戎：“……”
马戎：“你到底来干啥的。”
莉莉安吐槽的时候通常相当不留情。
“这样一只机械狗制作起来要多久？”莉莉安咳了一声，回归正题。
“只要对制作的东西足够熟悉，部件倒是其次。”
类似于想制作一个机器人，制作机器人的各种部件其实已经算老程序了，编程序总是得花费更大的功夫。
“人呢。”莉莉安状似无意地说了句。
马戎一个挑眉：“你有什么想法？”
莉莉安笑了笑：“当然是有个大胆的想法。”
她抬起头，眸光很亮：“你试过机械人么。”
——
——
规划进入帝都的路线图很简单。
莉莉安甚至不打算走墓地那条路。
维拉也不是傻的，逃走后，那条路即使没被封上，也会被控制起来。
而那儿的出口是学校层，也是一个不好转场的位置。
那么剩下的就很简单了。
莉莉安在薇薇安尔塞这段生活也不算白过，地图是齐的，只需要在规划后选取几段pnB可以用的撤退路线，就足够了。
亚修下午给她拿晚饭来时，她已经收工了，靠着墙看着一本叫做《墨瑟王朝史》的大部头。
跟《上下五千年》一个水平的东西，常常是装饰用的，就摆在酒馆某个柜子里，装逼的意义远大于实用。
她拿过来也不是为了研究，是为了玩小游戏。
亚修将放了饭的托盘放下，捏起她放在桌面的薄纸。
那上面就写了几条简单的路线，看他似乎仔细琢磨了很久，莉莉安直起身，挑眉：“怎么。”“小姐对行动很放心。”他将纸放下，语气一如往常。
虽然她定了pnB，但并没有“回程”的路线。
“那个啊，估计得讨论一下，就懒得写。”莉莉安把书合上，往旁边一放，走过去吃饭。
亚修嗯了声，不多问。
他已经简单吃过了，就没和她一起，莉莉安看他没事干，让他把这几天收集到的魔药材料拿出来，码在不远处的一张桌子上。
她已经很久没有摸魔药了，但此时想起来要做这种事情，却是信手拈来。
系统这种东西最方便的一点，就是不需要“经验”。
一种技能，其他人需要长年累月地积累，不常做还会手生，可她完全没有这种烦恼，只要外部条件足够就行。
亚修按她的话去做。
莉莉安吃得差不多，看他倚在一旁就这么看自己，突然想起来问：“你老看着我干什么。”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手里没事的时候就喜欢盯着她看，眼神也很平和，看不出什么，她有时候习惯了也没觉得有什么。
亚修笑了笑，揉了揉她的头，低声问：“吃饱了？”
“差不多吧。”她手肘支在桌子上，也在看他，让人捉摸不透是她为了较劲还是因为无聊。
没什么营养地对视了两秒，她觉得没什么意思，收回视线：“我的礼物呢。”
这回反倒是亚修：“嗯？”
“我说，我的礼物呢。”莉莉安弯了弯眼睛，人站起来，几步逼近他，“你都说了，总不能随便一片花田打发我了吧？那又不是你家的。”
她凑得近，身上的淡香萦绕。
亚修情不自禁低下头，鼻尖蹭了蹭她的面颊：“好。”
莉莉安弯着唇角，俯身去抱着他的腰，把脑袋埋在他怀里，感觉到他片刻后将手落在脑后轻抚，就那么安静地站了一会儿。
——
——
黎明与剑的成员经常借森林的地形在城镇中穿行，除此外，对地道和地下室的使用也算老手。
以这间路边酒馆为例，地下室很大，大到有一个完整的体系。
除了铸造室，几个房间，还包括一间会议室。
莉莉安掐着点进了会议室，是人不多也不少的时候。
正好看到莱昂和某个小队长聊着什么，他看到自己，扬起手打了一声招呼：“莉莉安——”
她点了点头，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聊什么，我可以加入吗。”
“在说怎么解决缇娜那五百个法师。”
莉莉安啊了声，恍然。
关于兵力这类问题，在这个时代其实没那么壮观，战役再大，两方人数超过十万也是少数。
又因为有法师，人数就更少了。
有法师的战争规模如何，莉莉安虽然没体会过，但想象起来也觉得会不同寻常。
“听起来还挺辛苦的。”莉莉安想了想。
“这没什么，只要帝都的情况顺利，以此威胁缇娜就足够了。”莱昂摸了摸下巴，“但那可是个疯女人。”
莉莉安深表同感：“嗯，她女儿也很可怕。”
莱昂和另一位小队长：“……”
我们这是在说作战计划吗？为什么突然往家长里短的方向一去不复返了。
“威格和我说，她小时候就因为王位而把迪温推到危险的地方。”莉莉安居然还真有这个心思，“但她居然到现在居然还能将迪温留着。”
“墨瑟家族有传统。”另外一个小队长忍不住道，“据说会被诅咒。”
迪温说过这个，莉莉安也知道。
可她这个样子像第一次听：“有那么严重？”
“那些王族的人，对先祖的遗训都很重视，与神的诅咒差不多吧。”那人想了想，说，“缇娜……也就那样吧。”
莉莉安：“……”
突然不明白这种自信是哪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