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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莱昂去找马戎拿自己惯用的那把匕首。
刚推开门，猝不及防地对上马戎一双被黑色围了一圈的眼睛。
“嚯，你这什么情况。”
马戎没说话，眼神写满“没事就滚”。
莱昂摸了摸鼻子，没来由的觉得有点心虚，小心翼翼地问：“我那把匕首……”
马戎下巴一抬，不知道从哪里窜来的机械狗几步跑过来，将嘴里叼着的东西给他。
“嗨，你这狗可真神。”
莱昂接过匕首，想摸摸这机械狗的脑袋，结果那大家伙猛地回头，直接一把尾巴扫在他手上。
大毛尾巴倒没什么，可这钢铁尾巴甩手上可真是相当的疼。
莱昂嘶了声，刚想控诉，马戎就一脸不耐：“快滚，你们不是要出发了吗。”
“……”
这人怎么回事，跟吃了火元素一样，连个话都不好好说。
莱昂盯了一眼时间，似乎也意识到时间不早了，才耸耸肩，拎着匕首站起来。
“你等等。”然而莱昂刚走到门口，马戎忽然叫住他。
莱昂：“……”
刚谁让他快滚的？
“你很相信那女孩的能力，因为她是路德的女儿？”马戎带着厚茧的手按了按鼻梁骨，问得漫不经心。
莱昂一时不知道这事情该怎么说，站在门口迟疑了片刻，才道：“你不是认识她比较早吗，这事儿问我？”
马戎：“……”
眼看着老头脸上那不加掩饰的“你还是快滚吧”，莱昂咳嗽了声，手落在门上。
马戎也把头别过去，真的懒得和他说话了，然而刚弯下腰把被机械狗叼着扔到地上的零件捡起来，耳边就传来莱昂压着的声音——
“牛头海湾的索特人，是回不到汀恩王国的索特人。”
马戎一愣，下意识回头。
莱昂抓了抓头发：“已经那么久了，就算我们以索特人的身份再回到平原，也不会有人接纳我们……我们能努力的方向，只能是争取在这里获得更多的认可。”
“在路德来到这里之前，我们只会所谓的报复，焚烧村庄，想办法杀死更多凯特人。”
“后来，路德跟我说，这样是没有结果的。凯特人如此外族，外族一边抗拒于此，又以一样的方式反抗。”莱昂顿了顿，“对待别人和自己用不同的标准，永远不会有结局。”
他可能没太说过这种话，说着说着说不下去了：“差不多就这个意思。”
——能够毫无芥蒂地秉承这种信念的人很少，莉莉安是其中之一。
说完，他拉开门，走了出去。
这一出门，不远处走廊里的一扇门便打开了。
之前还说着的人就从门里走出来了。
从昨晚开始，莉莉安就一直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直到现在。
莱昂转眼把刚才的事儿给忘了，扬手跟她打招呼。
莉莉安扭头看向他，扬眉。
“要走了，你准备得怎么样？”莱昂哈哈地笑了两声，走过来和她一道往上走。
“还行吧。”
走了两步，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又看了他一眼：“你看起来很放松。”
像去郊游。
“因为二十年前就做好准备了。”莱昂笑了一声。
路德进入帝都，除了想知道魔剑法师的事情，其中必然有点和黎明与剑有关的私心。
能想象到，黎明与剑是想借路德打开前往帝都的路，可他并没能完成这个任务。
或者，是他低估了帝都。
莉莉安侧目，不知是听懂了还是什么也没听懂，淡道：“当年……没有人知道路德和迪温说过什么吗。”
“路德进入牛头海湾前，和我们的关系并不密切。”往上的楼梯狭窄，莱昂给她让了一条路，“我是在他进入牛头海湾后认识他的。”
失去记忆之前，路德是王国的骑士，黎明与剑也没有成为一个整体。
说着这些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大厅。
此刻，大厅里已经有不少整装待发的人。
话头止住了，莉莉安面无表情地拢了拢身上的斗篷，往旁边站了站，没什么存在感。
“时间也差不多了。”那边响起梅琳的声音。
她若有所觉地抬起头，借着那一点窗往外看。
层层橘色叠垒在天幕，积在最底下的那层看上去有些压抑。
……
……
薇薇安尔塞，希尔娅。
核心层瘫痪，法师塔的照明暗了许多，光在大厅里点着模糊的几团，看着与之前相比有了不少差距。
又因为瘫痪，希尔娅也暂时关闭对民众开放，大厅只有几个法师在，环境很安静。
晚上九点，风比往常大了一些，近门口的法师握着的纸页被吹得呼啦啦响。
她压着页脚，抬起头。
被细碎灯火笼罩的城市建筑就在远处，天幕漆黑，有几点星，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又卷入一阵风。
风里有一丝海的咸腥，还混着一丝香味。
法师才察觉到那一丝香，便浑身一软。
偌大的大厅内，法师们倒在地上，几乎没发出什么动静。
人影从门外钻进希尔娅。
“这魔药……”披着斗篷的莱昂跟在莉莉安身后，正注意着她手里捏着的小瓶子。
很小的一只小瓶子，莉莉安刚刚也只是顺手招了一阵风。
“混了点凯特人的香料。”她低声说了句，快步进了希尔娅。
希尔娅有好几座楼梯，分别为仆人、贵族、王室或者其他身份的人分开使用。
莉莉安几次离开这里，用的都是仆人的那座电梯，偶尔会碰到一些仆人，可那时候人少，处理起来并不麻烦。
而这一次，他们有近乎二十人。
“直接走王室的电梯。”莉莉安当机立断。
这是她在会议上提出过的路线。
只有王室和被王室特准的人才能使用，而算得上王室的人，其实也就四个，反而是被发现几率最小的一条路。
缇娜已经离开帝都，遇到维拉几乎不足为惧，而迪温……撞上了不是正好么。
莉莉安走在最前面，风沾着瓶子里的香，在指尖流窜，接着奔向远处。
——一路上顺利得惊人，等莉莉安带一行人到达电梯门口时，路上也只遇到两个倒霉法师。
进入电梯，通过身份，而后徐徐上升。
这个过程安静得过分，二十个人在电梯里有些拥挤，只能听到细微的呼吸声，以及电梯间往上升时一阵嗡嗡声。
“我会停在办公厅。”莉莉安旁边让了一小块位置，整个人也不觉得有什么挤不挤的，只是扫了一眼楼层，接着平静道，“威格和我说，他会提前到最高层。”
她曾经提过办公层的问题，控制迪温只是一个象征意义的问题，最重要的还是办公层。
因此梅琳将这批人分成了两批。
话说到这，到办公层了，电梯内旋即响起了叮的一声。
只是很平常的一声，她过去的几个月听过许多次，可莫名的，心跳忽然与这一声重合了。
心跟着重重一跳。
门从中拉开一线，露出办公厅。
莉莉安吸了口气，低声：“到了。”
她要带路，因此走在最前面。
和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样，迎面一扇金属大门，大门上是艾伦蒂亚的浮雕。
那位面容被模糊化的女神安静地注视着入侵者，那股庄严却分毫不减。
“火元素卷轴……”梅琳正朝身后的人伸出手，莉莉安忽然抬手，打住了她的动作。
视线对上，梅琳顿住。
昨晚，莉莉安说了两句话便转身就走，让人有些搞不清楚她的意思。
而在那之后，她一整天没离开过房间。
起初觉得被这小孩子耍了，顿时不想再管她的事情，哪怕她今晚不出现。
她却到得准时，像昨夜的对话没有发生……
——可变化还是有的。
莉莉安那双湛蓝的眼眸如没有温度的宝石，漂亮却没有生气，透着一抹她看不透的冷。
“我来。”梅琳犹豫时，莉莉安道。
她转过头，将手贴在门上。
那只瓷白的手贴在金属门上，对比极为明显。
起初看不出她要从何下手，可不过两秒，气温已经抬高到能感觉到的范围内了。
门面的艾伦蒂亚上渐渐升起一窜白气，紧跟着，是一阵轻微的咔嚓声。
下一秒，大门向内轰然倒塌——
轰然震动下，大理石地面上崩开裂纹，一路向内蔓延，白气弥漫，将他们的身影盖得模糊。
“这怎么回事？”
“有入侵者——”
办公厅内当然还有法师，闻讯而来的却只听到嗤嗤的白气响，莉莉安皱了皱眉，直接扣住最近扑来人的手腕，往后一折。
法师，尤其是这种使用基础法脉的法师，施法最忌被打断思绪，一旦受伤，沟通元素的能力就会变得迟钝。
能够完成近战的工作，不惧受伤，并在同时发挥强大元素召唤能力的法师……这个时代的凯特人中几乎没有。
莉莉安推开一个法师，看了一眼缠到手腕的藤蔓，不动声色地抬起下巴，轻声吟唱。
不过眨眼，地下一声脆响，土色涌上，将那法师生生封住。
她没什么下重手的想法，因此每一下都准确而有效，半分钟下来，整个大厅几乎被她清场。
还没来得及动手的成员：“……”
梅琳沉默良久，看向莱昂。
“她一个人能解决一群赛提人的狼……”莱昂却是其中最不惊讶的，见此压着声音，“你别这么看我，说出来谁信。”
莉莉安没理会他们在想什么，而是抬起了头。
白气渐渐散了，他们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朝半空看去。
那有一面面的金属板。
金属板上……
“怎么会……”梅琳的声音里尽是讶异。
金属板上显示着一个个画面……
都是他们刚才来路的画面。
他们的动作——
莉莉安默默收回视线，朝另一扇大门看去：“瘫痪……果然是一个幌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