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速烈家族怀着的小心思，促成了离凤城最近的嫡系子弟石林的特使之旅，长辈们特别提醒注意的黑牛城，自然是这次南下最重要的目的。
至于，当做援军，金国上下谁也没把这个名头太当做一回事，脸面上的事情，过得去就行。
南北双方都没想着真的为了这点摩擦打一仗。
就算真打，凤城驻军加上石林的千把人，能打到什么程度不说，绕着寿州府拖个十天半个月还是没问题的。
真到了那时候，从开封，从中都，都来得及调配大军过去支援。
边疆之地的一点得失，金国根本没有当做一回事，十几年前那都是宋国的领土，多一块少一块，一点都不影响金国的北方利益。
怎么接触黑牛城，成了石林这一路上仔细思考的问题。
就看这黑牛城一言不合之下，干死了几百号人，无论是金国士兵还是宋国高官，他们全都不放在眼里的样子，桀骜不驯的很，怕是不好打交道。
没成想，刚到凤城，满街都能闻到的酒香就听说来自不好交往的土匪之城，还有各种特产、铁料、装甲、兵器，藏不住的全都指向了黑牛城。
不仅军队看起来赚的盆满钵满，连百姓都跟着混的开心十足。
这是不好打交道的样子吗？
借着酒劲，一番真真假假的试探，凤城驻军千夫长武安也没多遮掩，也是因为交换的物资太多了，涉及的势力和人物太广了，没办法完全遮掩住。
还不如拿出来交好特使大人。
没有谁是真心不喜欢钱的。
只要这个钱，没有多大后患就行。
原来的石林和驻地凤城的武安，一拍即合，决定一起把黑牛城的生意做大做强。
武安靠着榷场商道，主要是归拢商队的货物，提取一部分紧要值钱的物资去和黑牛城交换，还得给榷场留下相当的份额。
那可是两国商议的官方交易渠道，也是金国最重要的外贸场所，在海量物资里扣下几成来，短时间没多大影响，若真是断了生意往来，影响到的大人物大势力，可不是小小的千夫长能够抗住的。
黑牛城只有一处，榷场可不止一处，其中关联牵扯的利益，几十年来形成的格局，不仅浸透了金钱的味道，还有血腥气在里面。
有了石林的加入，局面又有不同。
原本的寿州榷场只是三大官方交易场所之一，在整个交易中，金国处于下风地位，还是因为两场大战，打胜了之后才强制要求宋国开放的交易渠道。
从根本上说，是金国强烈要求着宋国来做交换买卖的。
宋国的金银铁丝绸香料茶叶，在金国全是紧俏货，而北方盛产的皮毛、药材、东珠、木材等等，都得被宋国的商人挑三拣四，找茬压价。
就这，宋国商人在其中赚取了不菲的金钱，还怪话连天，金国人小心忍让，就为了把手中的物资换成南方的紧俏货物。
只因为，宋国真的是周边数国的交易中心，几百年甚至上千年连绵流传下来的历史底蕴，不是占了数州地界的金国，短时间内能学得会的。
就比如，金国占了原来宋国地盘上的十大铁厂，最终的结果仍旧是铁产量和质量比不过偏安南面的弱宋，其中的缘由不是一时半会能够讲得清楚的。
因为种种原因，需要维持榷场的交易规模，武安不敢太过克扣往来商队的物资，甚至对找上门来和准备去往黑牛城的商队，强制约定了交易份额。
不做约定的话，货物全都流向黑牛城，武安就没办法向上峰交代榷场的问题了。
而石林不用这么麻烦，受这么多约束。
他常年驻扎的开封，离牛栏山七八百里地，是金国地界有数的大城，也是离淮河国界最近的一座大城市。
上百万人的大城市，繁华无比，就算经历了宋金大战之后，几十年修养恢复，也远不是淮南这种小地方可比的。
人口多自然商机多，聚集的商队和商机也更多。
以往，南面因为宋国的故意限制，在榷场的交易紧扣着两国协定的贸易量，每年的起伏变化有限。
开封的很多大中小商队根本够不着榷场交易的份额，只能另行发展。
若有了黑牛城这种限制不大，货物还紧俏的新渠道，石林有办法勾动开封城里相熟的商队，来这里走一遭。
只要有足够的钱赚，来往交通不太差，自然会有商队奔着利益前来。
更让石林欣喜的是，黑牛城的白云镇修建在了一片荒山野地之中，周边山林丘壑团团围绕，根本没有什么像样的道路。
若是走个猎户队伍倒还不算什么，运输大量货物的商队肯定是难以成行的。
而开封到凤城的商道本就成熟，再从凤城往白云镇方向也不算难走，有淮河的水路帮助，这一段路程可比陆上更为方便。
也就是说，从北面来牛栏山的商队，大队人马若想进入白云镇地界，从凤城的淮河码头是最便捷的。
有了这点认识，石林对武安更为上心了。
作为驻扎凤城多年的千夫长，有足够的地主优势，石林家族在开封有足够的影响力，能够拉拢足够的商队来开发这条新的商路，而绝大部分物资，必须从凤城经过，其中的利益，绝对不比直接掌控商队小。
石林仔细回想着，那些长辈们经常提及的，在榷场开发中赚得天大财富的其他家族的轶事，突然发现，这样的传奇故事，很可能就会在自己身上重演。
一时间，为家族争取到的南下名额感到庆幸。
简直如同数十年难遇的机会一样。
原本沾沾自喜的武安，听完石林透露出的部分计划之后，更是欣喜若狂。
没什么大背景的武安争取到凤城驻地，已经是尽量最大努力。兀里坦家族虽然也是金国有名有姓的大族，可多年分支离散，家里作为分支的分支，空有一个兀里坦家族的名头，真正论起来，其实和嫡系主支相隔很远。
是那种拿着族谱都要翻半天，才能在犄角旮旯找到名字的角色。更不用说，武安的下一辈，若再没有什么出类拔萃的人物出现，恐怕连族谱都没有空余的位置留给他们写名字了。
凤城比边疆小镇好上许多，但肯定比不上中都开封这样的大城。
紧邻商道平日的油水多少有点，可毕竟是关系着榷场的大买卖，能够掺乎其中的都是朝廷大佬，能给点油水就是照顾了兀里坦家族的面子。真要是不知好歹的乱伸手，一个千夫长的位置只会影响一份调动手令的下达速度。
不听话的，调到西北和西夏蛮子打仗去，总有识相的才能坐稳这个位置。
武安多年经营之下，也就是识相，才能在凤城一直驻扎。
而石林的计划里，作为地主的武安，根本不需要去动那些大人物们的交易份额。
所有跟黑牛城交易的物资，全都是新增的交易，占了先头的，有足够时间和利益帮助武安坐稳这个位置。
这是真的要发达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