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吧，刺杀事件的背后，有没有宋国的支持？”
白守良不想跟盐铁司的来人拉扯较劲，玩政治这些人才是专业的，白守良只认真相。
负责本次谈判的盐铁司代表王谦平，听到这么直接的问话，有点沉默。
如果一定要说和宋国没关系，肯定是有疏漏的，现在就算说当时计划的目标不是白守良，也不一定能获得信任。
发生的事情如何澄清挽救，才是大家要一起努力的事情。
如果承认，这个锅也不是王谦平能够背的起的。
他无法相信白守良这个年轻人，以及他所代表的黑牛城众人，有着成熟的大局思想。
当习惯土匪的人，被人把刀刺到脸上，激动的情绪可以说早就写在脸上。
“有关系，但你不是主要目标，不管你信不信！”
盐铁司有自己的目标，在武力尚且无法达到目的的时候，不介意回转身来，以合作的姿态完成任务。
“与你们有多大的关系，意味着我们的合作到底有多大的可信基础！”
黑牛城若是与盐铁司合作，得到的资源和支持远大于与安丰军合作。对方获得的好处，也是一个安丰铁城无法比拟的。
如果成功，在双方看来是共赢的局面。
但需要有合作的信任基础。
黑牛城在国家机器面前，终究是一个小小的势力。
王谦平斟酌了一下，慢慢讲出一些觉得黑牛城应该知道的事情出来。
盐铁司掌全国茶、盐、矿冶、工商税收、河渠及军器之事，下分诸多科案等小部门分别处理对应的事务。
比如兵案、胄案、铁案负责军队的武器装备制造及调配。有些科案功能重复互相制衡，也是宋国以文抑武的传统发展而来。
张衙内来自于铁案科支持的大佬，与王家相交莫逆，当初是主张以平叛名义扫平黑牛城，为张衙内报仇的。
只不过，枢密院得了安丰军关于铁城的汇报，还有粮种的敬献，加上兵案、胄案等等其他部门的拖延，这才没有酿成大的兵灾，让黑牛城得以有机会收缩北上。
正是由于枢密院的坚持，盐铁司衙门才不断的从安丰军这里，得到关于黑牛城诸多特产的信息。
不说早就让人垂涎三尺的炼铁和水泥，香皂、鞋帽、玻璃、不锈钢统统明晃晃的摆在了大家的面前，还有后来的电动设备、照明设备等等，无一不显示出黑牛城强大的底蕴。
绝对不是一般的土匪势力。
就看这源源不断流出来的货物数量和货物品类，其后肯定有一个不亚于大州府的地盘，才能有空间经营出这些东西出来。
更难得的是，铁城和其他贸易，显示出了黑牛城的合作可能性。
铁案科坚持把这些关乎国家安全利益的技术收归官府，但张衙内的前车之鉴，让朝堂之上又有一种担心，用力过猛容易把对方推到金国一方。
只看黑牛城现在的所做所为，即可以说是一视同仁，也可以说是对宋国并无什么良好感观。
也正是因为黑牛城来者不拒，给金国提供了不少酒水、铁料甚至医疗用品，让铁案科坚持认为，黑牛城摇摆不定，若真的和金国加强合作，宋国现有的微弱优势，又将不复存在。
有道理么？
有道理！
但所有东西放在国家层面上看，小小的土匪之城，只有怀璧之罪罢了。
黑牛城的浮桥之术本来就让宋国颇为忌惮。
也就是大半年以来，这件东西并没有向金国扩散，才让枢密院稍微放下一点防备。
桥梁的一天天建起，却是再也无法装作视而不见了。
“铁案坚持的意思是，必须拿到你们的炼铁之术，还得限制你们往金国输出铁料的数量。刺杀白城主不是他们的本意，也许只是适逢其会，觉得有机可乘搅乱黑牛城而已。”
“那我还得感谢你们的不杀之恩么？”
白守良有些嗤笑，有些人总把威胁当做理所应当，把不追究当做施舍，却不相信别人有匹夫一怒血溅五步的武勇。
“我想白城主经营出这么大的生意出来，应该明白，家里摊子大了，什么人都有，能让大部分人听话，已经是很难得了。”
“希望白城主明白，能派我来，已经是我们能拿出的最好诚意了！”
王谦平目光灼灼的看着白守良，丝毫没有因为对方的年纪而有一丁点看轻。
无论白守良是否是隐世大宗族派出来，行走世间的代表人，他现在带领黑牛城做出来的成就和蕴含的底蕴，已经远远超过安丰州一个州府的能量。
如果黑牛城代替安丰军，驻守寿州防线，也许比安丰军本身驻守，还要让枢密院放心。
安丰军可是有五万人的常规军队！
可想而知，如今的枢密院对黑牛城是何等的看重。
而王谦平敢直接拿立场说话，也是前前后后的调查，早就把白守良和黑牛城一干人等的行事摸的一清二楚。
黑牛城几个主要骨干头领的经历，大都跟宋国低层官僚的不作为有关，从根本上说，这些人与宋国的关系，依旧是相对亲密的。
虽然没有多少白守良的情报，但从黑牛城的一些行事迹象也摸的出来白守良的脾气和性格。
对麾下百姓过分爱护，那种程度已经远远超过了爱民如子这种评价，可以说是在刻意培养家丁心腹一样，不遗余力。
黑牛城送给辛弃疾飞虎军的千套铁甲装备也被翻了出来，不涉及利益交换，怎么看黑牛城在这件事情里都没有拿到什么好处。
若看做单纯的赞助支持，那就说明白守良或者黑牛城一干能做主的人，是站在辛弃疾的一方的。
而辛弃疾，已经用经历证明了，他是站在金国对立一方的，旗帜鲜明的主战派。
至于黑牛城既支持宋国主战派，又和凤城的金国将领交易了不少铁料，这就有点谜之操作了。
无论如何，总的算计起来，在所有黑牛城的贸易中，宋国占得便宜仍旧远大于金国。
这是不争的事实。
白守良也试着理解王谦平传递过来的信息，他也绝对不相信朝堂上会是一言堂。
不然，皇帝哪有这个耐性，玩追封加码试探的把戏。
其中原因，不外乎主和的势力依旧强大。
强大到连皇帝都需要步步为营，一点一点的扭转态势的地步。
一次北伐失败，丢掉的不仅仅是宋国的底气，还有武将和朝堂大臣的脊梁。
现在，有国家机器和朝堂势力的加入，真的花大力气和黑牛城计较，很多小的花招和事情根本掩藏不住。
不如摆明车马，拉开窗户说亮话。
“那王大人代表的，是主战派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