骇然了,怔怔地看着那断剑。
正要冲上去夺了那剑,狗蛋却又抡起剑,一剑向他斩来。
看似无力的臂膀,无力的小手,挥出的剑也无力的歪歪扭扭,但剑气和剑芒却如日中天,无比的匹练,无比的耀眼。
北辰寒江目瞪口呆。
再不敢战,也不敢冲上来伤害这娘俩,一个箭步从窗户上跳出,翻墙逃了。
啪,剑光砍在窗户上,连带后墙及窗外的树木全成了灰炭,化为一个剑槽的土坑。
北辰熙看不到那剑势,但强光一闪间,她的瞎眼眼仁里如黑夜里划过一道电弧,好强好强。
强,岂止强。
紧接着耳畔传来物件化为齑粉的“滋啦”声,如电弧滚在水面上滋滋作响。
再就是,扑鼻而来的焦糊味,令她真真切切感觉到了真实。
心惊胆战。
这是什么剑,一把断剑竟能斩出如此力道,还是在一个小屁孩手中!
电弧过后,房间恢复了寂静。
寂静,万籁俱寂。
突然,零度上前夺了狗蛋手中的剑,一把用衣服包了,慌慌张张地逃出了房间。
再回来时,已安然无事地拉着狗蛋的手,说道:“儿子,可不敢再拿那东西玩了,那是魔鬼,不是剑,是会咬人的。”
狗蛋却不服地说道:“妈妈,我让它只咬坏人也不行吗?”
妈妈哭泣着将他揽在怀里,语重心长地说道:“坏人也不能咬,……,他,他不是坏人。”
“他怎么不是坏人?”狗蛋委屈的哭了。
北辰熙从这娘俩的对话中能感觉到,零度已将那剑藏了,而狗蛋,也一定是委屈的嘴撇成豆芽了。
北辰熙跄跄踉踉地出了门,伸手让那邻居姑娘挽着。
零度慌慌张张地跟出来,附在她北辰熙耳边说:“这事可千万不敢说出去,不然我一家都活不了。”
北辰熙知道,她说的是剑。
当然,也包括羞耻的男女之事。
她知道,零度最看重的是脸面,最在意的是别人的议论,爱惜羽毛是她的本性。
零度慌里慌张地说:“你哥可没占到我半份便宜,可不敢乱说哟。”
北辰熙只有苦笑着安慰她,“这话我怎么能说,我一个瞎子,什么也看不见啊。”
零度这才放心。
唉,此刻……
北辰熙又一次感觉到这个怜惜羽毛的人是多么的在意别人的眼光了。
难怪她会嫁,会嫁给驼子。
……
北辰熙还是在邻居姑娘的引导下出了那院子,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她说她要去看驼背,要姑娘带她去。
姑娘说你眼睛又看不到,还看个什么。
她说,她去感受一下,哪怕聆听。
水田里,老远就听到“驾,驾驾,驴……”的声音。
是驼背在犁地和耙田。
他还真是一把好手!
不敢想他是驼背,还矮的没有牛高。
蓦然,她听到驼背好像摔了一跤。
牛拉着犁跑,他拉不住绳,接着“哎呦”一声。
她问引导她的姑娘那是怎么了?
姑娘说,犁在驼背腿上拉下了长长的一道口子和一层皮,鲜血直流。
北辰熙赶紧让姑娘送去止血药……
驼背却已抠起了一把烂泥,捂在了伤口之上,还嘿嘿地笑着说,没事。
没事!
一句没事。
北辰熙懂了,也知道了零度为什么嫁给他了。
她想像着驼背追着牛的丑态百出,那“驼峰”一纵一纵的,像个骆驼,狂追着那狂奔的牛,在水田里溅起哗哗的泥水。
她竖起耳朵听着这一切,听着一个残废人努力地将农活干得跟正常人一样漂亮,甚至更好。
残废,并没有因为悲戚而稍有怨言和懒惰!
……
北辰寒江看着那女人将剑藏到的地方,却不屑取那剑。
因为他觉得那是女人的剑,那是小孩子的剑,他堂堂男子汉还不至于要寻找女人和孩子的庇护。
他转身走了。
看着屋后那墙那山石被小孩子一剑劈出的深坑剑槽,如一片焦土,他瞠目结舌。
差点儿葬身小孩子的剑冢之下,说出来就是笑话。
落荒而逃。
那是什么剑?他不敢去想,怕经不住那诱惑。
零度对他拒之千里,让他如坠冰窟,如隆冬季节一盆冷水从头到脚浇下。
好想回到从前,占有了她。
他想到他这一生的女人。
他的女人并不多,不像外面传言的阅女无数,相反,透过吹牛的本质,他一生只有两个女人,且都是付之感情冲结婚而去的女人。
一个是草原的女人,可惜她被安禄山手下的曳落河杀了,而自己也在安禄山手下捡了一条命。
安禄山答应赔他无数女人,然而他却一个也不想要,只要回到家乡,看看乡愁,看看曾经的女人零度。
零度呀零度,真是零度,对他冷若冰霜,拒之千里。
纵然他以她孩子的性命为要挟,迫她强作笑颜上床嘻笑,但他看出,那样的不真,那样的造作和冰冷。
他心凉了。
心凉了,他冲着妓院而去。
妓院这里不叫妓院,叫花坊,因为这是泊在河边的船,如花儿一样灿烂,而一个个少女在船上叫春,也如花儿一样好看。
沿岸的林荫道上,公子哥儿多多。
柳条儿垂帘,如少女轻柔的长发抚着脸,那么的真切,那么的骚痒难耐,令他们不得不有冲动跳上那花坊,
“哇,姑娘儿,秀色可餐。”
北辰寒江也随着潮流而动,也不由自主地上了船。
般是花坊,花坊也是船,而良家姑娘个个好看。
搂着良家姑娘的腰,掐着良家姑娘的股弹子,顺水滑到腿前面摸了一手的阳春水。
唉,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他骑在“马儿”的身上,感到无比的畅意。
“马儿”何其多,“马儿”其多何,骑过放过,他又有了一种落寞的感觉。
零度本不多,世间只一个,床上明月照,明月白晃晃,静如处女动如脱兔,那是她不拘一格降男人的写照。
丽塔,那个草原姑娘,奔放无羁,活像个小角马……
唉,一切都已逝去,如这船边逝去的水。
汲水煮茶。
今日种种,似水无痕;明日何夕,君已陌路。
老鸨看出北辰寒江的心情不好,浪笑着道:“来喝酒,去把扬红、翠柳喊来,好好陪你弹琴儿打趣。“
扬红、翠柳,倒也不一般的美貌。
传杯弄盏,打情骂俏。
正欢颜,蓦听岸边林荫道上一打渔郎扛着鱼叉在唱歌,歌声却是河北范阳音。
赶紧下了船,追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