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在战争中变得如此廉价吗。”
待到周遭除了缇露外空无一人，徒留夕阳无力洒下余晖，衬得一片萧瑟戚戚。
原本此处应掩埋了无数死去的尸骨，无论是城墙还是草地都染上了一层殷红，并随时间愈发沉淀得黑。
但在这有魔法的世界里，一切似乎都可以抹去。
比如童汐就找到了一处没有被清理干净的草地，上面撒下的锯状血渍已经干涸。
于是她蹲下身，手中光芒微微闪烁、包裹，那些痕迹便从这个世界上永久地消失了。
可痕迹固然能消失，但伤痛并不会。
战争的利刃会将活下来的所有人都划得千疮百孔，而那些痛苦终如同一条永不停息的河流，在他们的心中奔腾，永无尽头。
于是他们带着痛苦反抗，又再次饱受生离死别的痛苦，循环往复，因果呼应。
直到这因果的纠结越来越多，难以控制，最终导向文明的终焉，形成轮回的闭环。
“露露，你能感受到吗？”
童汐望着这片天地，意有所指。
纵然此处空无一人，但无数人的气息依旧留存于此。
有些人虽已长眠，但他们的灵魂并未消逝，而是以另一种姿态，悄然栖息于这尘世的某个角落。
缇露没有说话，但她横着小手贴上了童汐的额头。
温热的吐息之上是四目相对，仿佛倒映在碧蓝之海上的一片翠林。
“我没在说胡话。”
童汐灵动的眼眸微微弯起，淡淡笑意如花蕾含苞欲放。
缇露没有理会，只是更盯紧了她的眸子，再三确认后才稍作安心放下了手臂。
“我什么都没感受到。”
“嗯。”
童汐应了一声，伸出手，好似要接住那黄昏的余晖。
金色的光芒如丝绸般柔滑，从指间流淌而过，仿佛是夕阳赠予的温柔宝藏，将她的手染成一片温暖的琥珀色。
“露露你都没感受到，那辛巴恐怕也感受不到。”
“你的意思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改变，但只有终焉级以上才能感知得到？”
童汐点了点头。
“是规则。因果规则正在蜕变。”
弥漫在此地的因果规则，沾染了无数鲜血的洗礼冲刷，如今正向着未知的方向不断蜕变。
与此同时，由于大量人族和精灵族在此交战导致死亡，原本均匀分布的死亡规则，也因此不断膨胀扩大，像是无形膨胀后的热气球一样随时都有被扎破的风险。
但倘若加以控制、不断引导，这种魔力形成的规则能积少成多，甚至蜕变成权柄也无不可能。
“如果说，辛巴的目标是得到死亡的权柄……”
那他挑起战争，企图以大量生命的消逝换取那一丝获取权柄的机会就有一定的道理。
只是依蕾依所言，关乎权柄的事是会和神格联系在一起的。
倘若这权柄已经有主，那这无论如何也不是辛巴一个灭世级能轻易染指的。
“若小，你在吗？”
童汐轻唤一声，带着那仿佛丝绸滑过肌肤的温柔质感，流淌着天然的清澈与灵动。
以前童汐不懂为何她只是喊出若小名字便能得到回应，但现在她已经明白了。
无论是哪位女神，既然作为神级，那肯定是非常熟稔如今的九种魔力规则。
而叫出名字，便是由因果规则所触发的因，传到若小的所在即为为果，亦即言出法随。
“童汐。说了多少次了，要叫女神大人。”
声音不知从何而来，但意识到时已经传入了童汐她们的耳中。
若小嘟着嘴，故作一脸深沉地走了出来。
童汐与缇露皆未看清若小究竟是从何方悄然降临，然而此刻，她却真真切切地站在了她们面前。
“女神大人，你的实力原来不受限制吗？”
连现在的童汐都惊讶于若小的突兀出现，想必也就只有神级本身的存在，而非化身了。
“哼～不瞒你说，这还是本女神首次以本尊形态回到这里。”
之前来见童汐她们的自然是化身，这点若小先前也强调过。
但如今天地变化，规则正处于改变的状态，就像紧闭帘子掀开了一角，已经足够支撑若小短暂停留片刻了。
若小在简单解释后，又轻哼一声，嘴角微微弯起。
“怎么样？这就是神级，言出法随。你刚刚就不知道本女神是从哪来的吧？”
童汐无言。
这位自然女神还是老样子，叽叽喳喳得有些可爱。
“女神大人，我想问你一件事。”
“嗯？你想问死亡女神的事情？”
童汐眨了眨眼。
“你怎么知道的？”
“哼，你这小家伙现在实力膨胀了，敬语也不加了。”
若小嘀咕两句，双手叉腰，看着还挺凶，但随后她接着道：
“这里死了这么多人族，这么浓郁的死亡气息肯定会牵动死亡规则的运行。
如果处理不好还会影响死亡权柄的使用呢。而且死的还算是她的后辈，这下她有的好受的了。”
若小像是唠家常一样抖出了不少惊天话语，童汐和缇露也算是见识得多了，现在的心情反而是平静的。
童汐原本只是想确认死亡权柄的神格是否存在，而根据若小之言，死亡女神的出现就代表着死亡神格的确是有主的。
这也就意味着辛巴如果要走收集权柄这条路基本上是行不通的。
况且死亡女神本身好像还是人族？
“你好像很惊讶死亡女神竟然是人族？”
若小略带笑意打量着童汐的神情，似乎终于在她这里找回了点场子。
童汐看破不说破，顺着她的心意应了下来。
“能告诉我们吗？关于这位女神的消息。”
“哼～也不是不行。虽然我是最小的一辈，但她也是在我之前的那个最小的，所以算起来我们应该几乎同辈。”
若小以前说过她是千年前当上女神的，但那次几乎耗尽了弥漫在世间的魔力规则，因此导致世界整体的魔力衰落。
“死亡女神是五千年前上任的。她出生于万年前，原本是人族的最后一位圣女，曾经和末代勇者一起踏上了讨伐吸血鬼族的道路……”
“嗯？”
“怎么了？”
若小见童汐忍不住皱了眉，还以为是她哪里说错了。
但想了一下童汐她们又怎么可能知道那么遥远之前发生的事情，又再次自信满满。
“没事，你继续。”
“哼～好吧。后来讨伐算是中道崩殂，勇者和这位圣女都被吸血鬼之主，拉芙丽娜丝囚禁了起来。
勇者最终堕落成吸血鬼族，成为了人族的梦魇；而这位圣女却在数年后出乎意料地回到人族领地，成为了庇护人族的救命稻草。
可谁又知道，这位末代的神迹圣女希莉娜，实际上早就是那位吸血鬼之主的人了呢。”
若小啧啧两声，忍不住轻叹。
人族的救世主竟是世仇吸血鬼族的爪牙，这任哪个人族能够相信？
但事实便是如此，否则人族早在万年前就已经不复存在了。
希莉娜此举，倒是保存了人族的未来。
比起更高的实力地位，还是活着更为实在。
“那位末代勇者，是不是叫做沈雨溪？”
“咦，你怎么知道？”
若小瞪大了眼，还以为童汐掌握了什么匪夷所思的推理魔法。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想到了之前发生过的一些事情。
“你们当时回到的过去，是万年之前？”
童汐和缇露面面相觑，然后点点头。
“那难怪……也许你们刚好赶上了她们还被囚禁的那段日子，也就是说——”
若小的声音戛然而止。
童汐她们多半是和死亡女神认识的。
虽然时间线不同，后者也许不认识她们，但也能代表许多事了。
比如说，拉芙丽娜丝在谋划些什么。
所以若小有些后悔了。
她不该就这么直截了当地问出来，她本来只是有些推测还好，现在得到了准确的答案，恐怕后果会很严重。
因为她已经能清楚感受到，天穹上有一道欣赏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像在观摩一件易碎的艺术品。
“嗯，嗯……那么这次就先说到这里。本女神还有点事……”
还不等童汐回答，若小像只受惊兔子一溜烟就消失了。
看她那副模样，好似用尽了平生最大的气力来逃跑。
“女神大人还真是不忘初心……”
在感受不到若小的气息后，童汐终于忍不住吐槽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