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霜夕听到探子带回来的消息后，久久没能回过神。
她眉头紧锁，神色严肃，反复确认了好几遍：“你确定没搞错？”
探子摇了摇头，语气犹疑：“不会错的，宋太医只有两个孙女，都是在十九年前出生，一个在三年前意外失足落水死了，另一个也就是如今的容夫人。”
“那位容夫人从小被宋太医带在身边教养，直到宋太医去世之后才跟着自家爹娘，听闻那对夫妻偏心儿子，对她也不好。”
林霜夕紧紧扣住扶手，眼神变幻莫测，她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宋窈……”
竟然是她！
这还真是……令人意外呢。
林霜夕眸光一凌，嘴角勾起意味不明的弧度：“此事先莫声张。”
她得好好盘算盘算，怎么样才能把利益最大化。
她忽然想到什么：“对了，她那对爹娘呢？”
这可是两个重要的人证，得握在手里才行。
探子皱了皱眉，看出他的迟疑，林霜夕眉头微拧：“怎么，出了什么事？”
“属下打听到，那对夫妻早就带着儿子离开了幽州，如今却不晓得身在何处。”
这倒是有些棘手。
林霜夕脸色沉了沉：“继续打听，只要人还活着，不怕找不到。”
芍药垂着头，心里已然掀起惊涛骇浪。
——
容玠离开一月有余，宋窈收到了他的第二封来信。
据说他已经到了豫州，那边的情况不算好，但也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
他正在组织人手开渠泄洪，重建堤坝。
洋洋洒洒一大篇都在交代近况，只字不提思念，只在信的末尾状若不经意添上一句：
“寝食安否。”
容玠虽然暗恼溟秋的蠢笨没眼色，不过静下来想想，难不成真是自己废话太多了，她不耐烦回信？
于是容玠百忙之中，在夜深人静的深夜，强忍困乏借着明灭的烛光写下这封信，字句斟酌，最后才道出自己的真正意图。
前面那么大片的铺垫，也不过是为了关心她的近况罢了。
宋窈盯着这几个字看了一会儿，蓦地笑了。
之前没有回信是怕他赶路分心，再说也不一定能收到。
她提起笔，认真地写下回信。
信中交代了一下自己的近况，譬如与宋太傅相认，一些有趣的乐子也一并讲给他听，又顺道提了一提宫宴的事。
不知不觉，等她回过神来，信纸已经写了好几张。
宋窈看着密密麻麻的心事，眼里出现片刻的恍惚。
窗外风声寂静，将纸张吹得扑簌簌地响。
惊觉相思不露，原来只因入骨。
＊
中秋宴当日。
宴会安排在晚上，百官在申时便陆陆续续开始进宫。
车队排成长龙候在东华门前，接受御林军严格的排查，出入宫中，任何利器都是不准带的。
皇帝如今是越发的惜命，对自身安全一事已经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
宋窈坐在马车里，右眼皮跳个不停，她抬手按了按，眉心微蹙。
出入皇宫带不了暗卫，宋窈只带了霜降在身边，她见状不由关切询问：“夫人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不知道，从早上这眼皮就一直跳，莫名觉得有些不安，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宋窈眼底掠过一抹迟疑。
毕竟她的直觉向来很准。
霜降看了眼左右，压低了声音：“在皇宫应该不会发生什么大事，夫人要是不放心，待会属下寸步不离跟着您。”
谨慎一点总是好的。
宋窈点点头：“小心行事。”
中秋宴依旧设在保和殿。
坐席按照品级设置，冯文山仅仅只是六品，座位排在末尾，宋窈没法和秦婉坐在一起。
她一眼便看到了宋青苒，对方朝她招了招手，抬脚走过去，微微颔首招呼：“宋夫人，宋小姐。”
“宋姐姐，坐这里吧。”
“特意给你留的位置。”宋夫人也温柔地望着她，眼神多了之前没有的亲切。
宋窈心中有了计较，道过谢后落座。
宋青苒压低了声音和她咬耳朵：“我娘已经知道了。”
知道什么，不言而喻。
宋窈看了眼宋夫人，对方也恰好望着她，脸上露出心照不宣的笑意：“之前便觉得夫人看着亲切。”
宋窈嘴角微勾：“夫人叫我窈窈就行。”
宋夫人从善如流改口：“窈窈。”
她眼里闪过叹息之色，然而这里人多眼杂，到底不是叙旧的好地方，于是便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没一会儿，崇明帝和静妃相携而来。
“陛下驾到，静妃娘娘到——”
众人纷纷下跪行礼。
林霜夕的小腹微微隆起，已经显怀，皇帝正扶着她的小臂，眼里透着温和笑意。
宋青苒小声嘀咕：“不是说陛下待静妃冷落了许多嘛，怎么瞧着不太像？”
宋窈眼里闪过一抹异色。
宋夫人轻声呵斥：“苒苒，莫要妄议陛下与娘娘。”
万一传到有心人耳朵里，难免生事端。
宋青苒撇了撇嘴，听话的不再吭声。
皇帝免了众人的礼，笑容满面：“诸位不必拘束，今日是家宴，而非朝宴，不需要那么多讲究，大家尽兴即可。”
众人又齐刷刷高唱“谢主隆恩”。
开了席，宋窈不着痕迹检查了一下面前的饭菜酒水，都没有问题。
她眉头微蹙，难道真是她想多了？
高台上，林霜夕的目光不经意扫过宋窈，见到她和宋家女眷坐在一起，眉头微微一挑。
之前不曾察觉，如今看来，这宋窈与宋家的关系倒是还挺亲密。
就是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
在这件事里，宋家又充当什么样的角色呢？
“宋姐姐，多吃点，看你瘦的。”
见宋青苒一个劲儿往自己碗里夹菜，宋窈回以一笑：“谢谢，我自己来。”
她话音刚落，察觉有人在看她，下意识抬头，对上林霜夕的视线。
见她看过来，对方非但不闪不避，反而朝着她弯了弯唇。
那是一个让人有些捉摸不透的笑容。
宋窈眉心无意识紧拧，林霜夕却已经神色自若地别开了视线。
不知为何，心里的那股不安愈发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