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是深不见底、仿佛通往九幽的巨大海沟。张少轩悬浮在沟壑的边缘,四周是粘稠如墨、吞噬光线的漆黑海水,唯有他周身燃烧的紫阳与头顶混沌天书垂落的光辉,在这极致的黑暗中顽强地撑开一小片朦胧的区域。
就是这里!
他刚才已经来回探查过数次,神念反馈皆是坚硬的岩壁与空无一物的深渊。但此刻,无需神念,一股极其狂暴、嗜血、仿佛凝聚了世间所有杀戮与疯狂的意念,如同无形的尖锥,无视了空间与物质的阻隔,直接、蛮横地刺入了他的识海!
那不是气息的散发,而是纯粹意志的投射!充满了毁灭与暴虐的欲望,却又带着一种被囚禁万古的不甘与愤怒。
张少轩强忍着识海被这股恐怖意念冲击带来的微微眩晕感,再次将神念小心翼翼地探向海沟深处。结果,依旧如同之前——空空如也,没有任何实体或能量异常。
‘结界……一个强大到连我的神念都无法感知,却能传递出如此可怕意念的结界!’ 张少轩心中凛然。他几乎可以肯定,葬天戈的本体,就被困在这海沟之下,某个看不见的牢笼之中。
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困惑与一丝无力。
‘什么样的结界,能困住葬天戈?’ 他深知葬天戈的恐怖,其自带的“陨空”属性,连稳固的虚空都能劈开,化为混沌。这是足以威胁到世界根基的力量!地球之上,或者说,这残破的昆仑遗骸之上,还有什么力量构建的结界,能长久地囚禁这样一件凶兵?
这个念头一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海水般,瞬间浸透了他的四肢百骸。连葬天戈本体都无法挣脱的束缚,他张少轩,一个碎星境九层的修士,又凭什么能破开?凭什么能取走葬天戈?
更让他心神紧绷的是,那股直接作用于识海的狂暴意念,在传递出杀戮与渴望的同时,也夹杂着一丝极其隐晦、却无比清晰的警告!那是源自生命本能对死亡的恐惧,灵魂都在为之轻轻颤栗,仿佛有一个声音在他心底疯狂呐喊:离开!快离开这里!不要试图踏入!里面有着足以让你神魂俱灭的大恐怖!
‘离开?’ 张少轩嘴角泛起一丝苦涩。
他能离开吗?离开,就意味着放弃葬天戈!放弃这件可能扭转战局的关键神兵!
他深知葬天戈的威力,仅仅指甲盖大小碎片,便能镇压陨空境魅魔侵蚀的祭坛良久。若是完整的葬天戈……他不敢想象其威能会达到何种地步!或许,正如他所期盼的那样,持此凶戈,虽不敢言斩造化、斗道境,但至少,面对陨空境他将无所畏惧,甚至能与主宰境的存在周旋、一战!
这份力量,在此刻魅影族威胁如同悬顶之剑的时刻,是何等的珍贵与迫切!
‘拼!必须拼一把!’ 一股狠劲从张少轩心底涌起,瞬间冲散了那丝无力与恐惧。
放眼整个华夏,乃至整个地球,所有的修炼者,无论年轻年老,无论门派家族,此刻都在拼尽全力,深入各种险境秘境,苦苦提升实力,只为在那场注定惨烈的战争中多一分生机,多一分胜算。他张少轩,作为知晓真相的核心,作为一定程度上导致了魅影族提前破封的“引子”(他意外流落地球引来仙灵气),又有什么理由,有什么资格在此刻退缩?!
‘绝不能退!’
他强迫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平复下来,深吸一口冰冷的(被灵力隔绝的)海水气息,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锐利。
他再次将神念投向那看似空无一物的海沟。但这一次,他不再进行广范围的扫描,而是将入微境的神念催发到了极致!
入微境神念,之所以万中无一,便在于其匪夷所思的洞察力。普通神念如同观望风景,而入微神念,则如同手持显微镜,能窥见物质最细微的结构,甚至感知到规则脉络的流淌。
神念化作亿万比发丝还要纤细无数倍的感知丝线,如同最耐心的工匠,一点一点地“抚摸”过海沟边缘的每一寸岩壁,每一粒砂石,感知着其中蕴含的每一丝能量流动,每一道规则的痕迹。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半个时辰过去,张少轩的额头已然见汗,脸色也微微发白。
但功夫不负有心人!
就在他的神念感知到海沟中央某片区域的虚空时,一种极其细微的“滞涩感”传来!仿佛他的神念触碰到了一层无形无质、却又真实存在的……“薄膜”!
这层薄膜并非由能量构成,更像是……由这一方天地的山川地脉、江河湖海、乃至冥冥中的气运与规则,自然交织、凝聚而成!它浩瀚、深邃、古老,带着一种与整个地球同呼吸、共命运的磅礴道蕴!它仿佛就是这片天地本身的一部分,坚韧到了极致!
‘除非拥有一击彻底泯灭这一方天地所有规则,让其从浩瀚宇宙中彻底消失的力量,否则,绝无可能从外部强行破开这层薄膜!’ 一个令人绝望的认知浮现在张少轩心头。毁灭一颗星辰,或许一些大能能够做到,但彻底泯灭像地球这样、前身乃是昆仑大世界的天地规则,让其“神魂俱灭”,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因为地球源自那一缕至高无上的紫阳本源,其根基远超寻常生命星辰!
然而,就在这绝望的念头升起的同时,一道灵光,如同划破黑暗的闪电,猛地劈入了张少轩的脑海!
‘罗天大阵!’
‘由昆仑七位造化境大能,牺牲自身与整个界面,以昆仑本源和血脉禁制为核心布下的终极封印!’
千寒的描述,与眼前这层浩瀚、与天地脉络交织的“薄膜”何其相似!
‘是了!定然是罗天大阵!它封印的不仅是魅影族主力,其逸散的力量或者说部分阵基,也笼罩了地球,形成了这层天然的守护屏障!所以那些域外的星空种族难以进入,所以……连葬天戈这等凶兵,也被其部分力量意外地封困在了这里!’ 至于葬天戈为何会被封在此处,或许是当年大战的残留,或许是其他机缘巧合,此刻已来不及深究。
破开罗天大阵?张少轩连想都不敢想。那是七位造化境牺牲性命布下的,道境都做不到。
但是……进入其中呢?
张少轩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
‘血脉禁制!罗天大阵最大的威力,也是它唯一的“破绽”!’ 这阵法针对的是外族,对于身负昆仑血脉的“自己人”,它并非绝对的死物!
一个疯狂而大胆的计划,瞬间在他心中完善。
‘以我自身精血为引,沟通血脉共鸣,再以同源的紫阳本源之力,强行冲击这层薄膜!或许……或许能撕开一道仅供一人通过的缝隙!’
至于进去之后会面对什么?是被封印的魅影族道境强者?还是那柄桀骜不驯、可能反噬其主的葬天戈凶兵?
这些足以让任何人望而却步的恐怖问题,在此刻张少轩的脑海中,却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下意识地忽略了!或者说,被他强行压了下去!现在,他只需要考虑如何进去!后果?等进去之后再说!
想到便做,绝不拖泥带水!
张少轩抬手,并指如剑,毫不犹豫地点向自己的眉心。一丝殷红中带着淡淡紫金色的血珠,被他以秘法逼出,悬浮于指尖。这滴精血,蕴含着他最本源的生命力与昆仑血脉。
精血出现的刹那,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在他入微神念的感知中,那层原本与虚空融为一体、几乎不可察觉的浩瀚“薄膜”,仿佛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清晰地荡漾开来,显露出了其真实的形态——一层流淌着无数细微规则符文的、半透明的、散发着古老苍茫气息的光膜!
‘果然有效!’ 张少轩心中狂喜,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不再有丝毫犹豫,他眼中厉色一闪,左手虚握,那轮一直笼罩他周身的紫阳本源,瞬间收缩,凝聚于他的掌心,化作一颗拳头大小、却散发着焚山煮海般恐怖能量的紫色光球!
他将那滴精血猛地拍入紫色光球之中!
“嗤——!”
精血融入,紫阳光球仿佛被注入了灵魂,光芒瞬间内敛,颜色却变得更加深邃纯粹,一股源于血脉、又高于血脉的煌煌之力轰然爆发!
“给我……开!”
张少轩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那凝聚了精血与紫阳本源的紫色光球,如同掷出流星一般,狠狠地砸向了前方那层清晰可见的罗天薄膜!
是生是死,是得是失,尽在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