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事的筹备被长辈们一手包揽,顾从卿和刘春晓倒落得清闲。
刘春晓依旧每天按时上下班,医院的工作虽忙,却也规律。
只是下班路上总会绕去四合院看看,瞧瞧婚房的准备得怎么样了。
周姥姥新做的被面是不是她喜欢的牡丹花样,偶尔碰上顾从卿,两人便并肩走一段,说些无关紧要的家常,空气里都带着点甜丝丝的期待。
顾从卿则把空闲时间全耗在了四九城最大的图书馆里。
外文文献区的管理员几乎天天能看见他,抱着一摞厚厚的书坐在靠窗的位置,铅笔在笔记本上飞快地写着,时而皱眉翻看地图,时而对着一本泛黄的英国民俗志凝神思索。
从地理气候到历史沿革,从经济政策到社会习俗,只要是和英国沾边的资料,他都一一找来,分类整理,重要的段落还会抄在卡片上,按主题捆成一摞,塞进随身的帆布包里。
“你这是打算6把图书馆搬回家了?”
刘春晓下班去图书馆找他,见他桌前堆的书比人还高,忍不住打趣。
顾从卿抬头笑了笑,指了指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批注:“多记点总是好的,万一工作上用得上呢。”
他把一本《英国工业发展简史》推给她,“说不定以后有机会打交道。”
刘春晓翻了两页,笑着摇头:“跟你这未来的外事干部比不了,我还是好好研究我的病历吧。”
家里的土豆也没闲着。
转回原来的小学没几天,就被老师找了趟家长,
不是闯祸,是落下的功课太多,得赶紧补上。
顾母便每天晚上盯着他做题,土豆趴在桌上,铅笔头咬得坑坑洼洼,嘴里还念叨着:“哥结婚那天,我能不能带小红花?”
“先把算术题算对了再说。”
顾从卿揉了揉他的头发,把刚抄好的英国地名卡片收进包里。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过着,长辈们忙着备婚,年轻人各有各的牵挂,连院里的槐花都像是知道喜事将近,开得比往年更热闹些。
周日上午,顾父提着点心匣子,顾母揣着块新扯的红布,周姥姥和周姥爷跟在后面,一行人往刘家去。
阳光正好,照得青砖地发亮,远远就见刘父刘母站在院门口等着,脸上堆着笑。
“快进来坐。”刘母热情地往屋里让,手里还擦着刚洗好的苹果。
两家人围坐在堂屋的八仙桌旁,刚寒暄两句,顾母就直入正题,拉着刘母的手说:“咱两家是老邻居,多少年的情分了,今天就不讲那些虚礼。
春晓要到我们家来,你只管放心,我指定把她当亲闺女待,这话保真,不带半点虚的。”
她拍了拍刘母的手背,语气恳切:“春晓在医院上班忙,家里的活计不用她沾手,实在忙不过来,还有从卿那小子,让他干。
她要是想回娘家住,抬脚就走,我们保证半句闲话没有。”
刘母听得眼眶有点热,笑着拍了拍她的手:“瞧你说的,多外道。
咱们住一个院多少年了,你们的为人我还不清楚?
春晓能嫁到你们家,是她的福气,我一百个放心。”
刘父在一旁点头附和:“孩子们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日子肯定能过好。
至于结婚的日子,我跟她妈商量了,六月十九就挺好,顺顺当当。”
顾父连忙应道:“好日子,就听你们的!
到时候就在从卿爷爷那大院摆几桌,都是自家人,热热闹闹的就行。”
周姥姥笑着插话:“嫁妆啥的也别费心,孩子们过日子,实用最要紧。
我都给春晓备了两床新被面,棉花是新弹的,软和着呢。”
刘母摆手:“您太周到了。
我们也没啥讲究,就盼着俩孩子往后互相疼惜,把小日子过踏实了。”
两家人你一言我一语,从日子说到住处,从家务说到回门,句句都落在实在处。
临走时,刘母往顾母手里塞了包自己晒的干菜:“拿回去炖肉吃,春晓最爱这口。”
顾母接过来,笑着应:“哎,等她嫁过来,我天天给她做!”
一行人往回走,周姥姥哼起了小曲,顾父顾母相视而笑。
孩子们的婚事就这么定了。
婚期定在了六月十九,周日。
周姥姥特意弄了张张黄历回来,指着“宜嫁娶”三个字笑得合不拢嘴:“你看这日子,天头肯定好,街坊邻居也都歇着,来喝喜酒也方便。”
顾从卿和刘春晓听了都没意见,只觉得这日子透着股踏实的喜气。
院里的红灯笼已经开始张罗着糊了,何雨柱的菜单改了三稿,连供销社的同志都知道顾家要办喜事,见了顾母总笑着问:“糖票备够了没?”
院里最忙的反倒不是要结婚的两人,而是土豆。
这小子自从回了学校,就像憋着股劲的小炮仗。
那天放学回来,书包往炕上一摔,气鼓鼓地说:“班里王甜甜说我在乡下待傻了,考试肯定不如她!”
“那你就考个第一给她看看。”顾从卿正整理英国的资料,头也没抬地说。
这话像是给土豆点了把火。
从那天起,他每天放学就趴在桌前,铅笔头子磨得尖尖的,作业本写得工工整整,连周姥姥喊他吃晚饭都得三催四请。
“哥,这道题我算不对。”土豆举着算术本凑过来,眉头皱得像个小老头。
顾从卿放下手里的书,拿起笔给他画图:“你看……”
等讲完题,土豆又抱着语文课本去院里背:“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背得摇头晃脑,连路过的何晓喊他去玩弹珠,都头也不回地摆手:“不去,我要考第一!”
刘春晓来送东西,见他趴在桌上写作业,忍不住笑:“这是跟谁较劲儿呢?”
“跟王甜甜!”土豆头也不抬,铅笔在纸上划得飞快,“我要让她知道,我在乡下也没耽误学习!”
顾从卿在一旁看得好笑,心里却觉得这股不服输的劲头挺好。
这小子在乡下长了筋骨,回来又添了心气,倒比以前更像个小男子汉了。
离考试还有三天,土豆连晚上睡觉都抱着课本。
周姥姥心疼他,每天早上都煮个鸡蛋塞给他:“补补脑子,考不考第一没关系,别累着。”
土豆却梗着脖子:“不行,必须考第一!给哥的婚礼添彩!”
顾从卿听见这话,走过去揉了揉他的头发:“好,哥等着你的好消息。”
窗外的阳光落在土豆认真的小脸上,也落在顾从卿摊开的资料上,一边是孩子气的较劲,一边是成年人的筹谋。
土豆揣着攒了大半年的零花钱,拉着何晓往信托商店跑。
俩小子兜里揣着皱巴巴的毛票,脚步轻快得像阵风。
今儿的目标是给顾从卿挑新婚礼物,比冰棍重要多了。
“我哥结婚,我得送个像样的。”
土豆一边跑一边说,小脸上满是郑重,“不能是糖啊糕啊的,得能放长久的。”
何晓跟在他身后,晃着手里的弹弓:“我爸说信托商店有老物件,说不定能找着好东西。”
信托商店在一条老街上,门脸不大,里面却堆得满满当当。
玻璃柜台里摆着旧手表、搪瓷缸,墙上挂着褪色的字画,角落里还有缺了角的花瓶。
土豆踮着脚趴在柜台上,眼睛瞪得溜圆,一样样扫过去。
“这个怎么样?”何小泽指着个印着“为人民服务”的搪瓷杯,“挺新的!”
土豆摇摇头:“我妈有好几个了,不行。”
他继续往里瞅,忽然看见个黄铜小玩意儿,巴掌大小,上面刻着缠枝纹,看着像个镇纸。
“同志,把那个拿下来看看。”
他仰着脖子喊。
售货员递过来,土豆接在手里,沉甸甸的。
他翻过来一看,底部还刻着个小小的“福”字。
“这个好!”他眼睛一亮,“我哥看书多,用这个压书正好!”
何小泽凑过来看了看:“是挺沉,看着就结实。”
土豆捏了捏兜里的钱,小声问:“这个多少钱?”
“两块三。”售货员报了价。
土豆心里一紧,他兜里总共才两块五。
但看着那黄铜镇纸,又咬了咬牙,从兜里掏出钱一张张数清楚,递了过去。
“就要这个了!”
拿着包好的镇纸往回走,何晓替他肉疼:“你攒那么久的钱,全花了?”
土豆把镇纸抱在怀里,笑得得意:“我哥肯定喜欢。
等我长大了挣钱了,再攒!”
他低头摸了摸纸包,心里盘算着,等哥结婚那天,就把这个镇纸放在新房的书桌上,金灿灿的,多好看。
路过冰棍摊时,土豆摸了摸剩下的两毛钱,拉着何晓停下:“给你买根绿豆的,谢你陪我来。”
俩小子举着冰棍,啃得滋滋响,阳光照在他们脸上,像镀了层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