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则晶壁的哀鸣,在王腾的意识中化作刺耳的尖啸。
裂纹,如蛛网般从人道神国的边界蔓延开来,每一道缝隙都喷吐着灰败的死气。
那是凋零君主献祭自身一切所化的腐朽风暴,从外部疯狂挤压、侵蚀着这个新生的世界。
生机在褪色。
刚刚还因“赏善罚恶”法典而焕发光彩的神国疆域,此刻正被一层肉眼可见的灰色所覆盖,仿佛一幅绝美的画卷被泼上了洗不掉的脏水。
更致命的,是来自内部的崩塌。
那枚由腐朽之主亲手烙印在他道基最深处的“凋零”黑点,此刻仿佛嗅到了同源的气息,被彻底引爆。
一股冰冷的枯寂之力自王腾人道化身的根基处炸开,由内而外地瓦解着他的法则结构。
铁锈般的腥甜味,从灵魂深处泛起。
内外夹击。
这是必杀之局。
任何生灵在面对这种等级的内外夹击时,唯一的结局就是被碾碎成最纯粹的腐朽尘埃,连轮回的机会都不会有。
然而,王腾的意志却如万古神铁,纹丝不动。
在神国即将崩溃的刹那,他的心神彻底沉入天人道所带来的绝对理智之境。
万物在他眼中褪去了表象,只剩下最根本的法则线条。
狂暴的凋零风暴,内部炸裂的腐朽印记,在他眼中不再是两种不同的攻击,而是两股同根同源、但频率与结构略有差异的能量洪流。
它们……都是凋零。
一个是无序的、狂暴的,另一个是精纯的、烙印着腐朽之主意志的。
压制?
抵挡?
不。
一个疯狂到极致的念头,在王腾那绝对理智的识海中瞬间成型。
既然堵不住,那就别堵了。
既然它们同源,那便让它们……自己斗个你死我活!
“以我神国为炉,引万道为柴,炼!”
王腾的意志化作一声无声的低吼,响彻整个人道神国。
他做出了一个堪称自毁的决定。
他放弃了对体内那枚腐朽印记的一切压制。
不仅如此,他更是以六道轮回盘的虚影为中枢,主动敞开了人道神国的壁垒,像一个张开巨口的漩涡,对着外界那足以毁灭星域的凋零风暴,发出了贪婪的邀请!
轰隆!
外界的守望者们只看到,那原本在凋零风暴中摇摇欲坠的文明光球,非但没有被压垮,反而猛地一涨,竟将那灰色的毁灭风暴疯狂地朝内部吞噬进去!
“他疯了?”有伪神失声惊呼。
这无异于一个凡人嫌毒药喝得太慢,干脆直接跳进了毒池里。
刹那间,人道神国内,天地倾覆。
无穷无尽的灰色洪流灌入这个本就不稳的世界,与王腾体内爆发的那股精纯凋零之力轰然相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种极致的“湮灭”。
仿佛两颗反物质构成的太阳撞在了一起。
神国之内,一切概念都消失了。
没有光,没有暗,没有声音,没有空间。
只有两种属性绝对对立却又同出一源的力量,在进行着最原始、最野蛮的相互抵消与吞噬。
毁灭性的能量涟漪足以将真神之躯都撕裂亿万次。
但它们,全都被困在了这座以王腾意志为边界的“熔炉”之中。
“文明石碑,镇!”
王腾的意志化作唯一的坐标,矗立在毁灭的中心。
那座贯穿天地的石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三条刚刚颁布的法典——“秩序”、“赏善”、“罚恶”——化作三道神链,死死锁住这片狂暴的湮灭区域。
狂暴的能量被神链强行过滤、提纯。
那些属于凋零君主和腐朽之主的杂乱意志、负面情绪、污秽法则,在这场内部对撞中被优先碾碎、磨灭。
而剩下的,则是最纯粹、最本源的……毁灭与终结之力。
这股力量依旧危险,但它已经不再“脏”了。
嗡!
文明石碑发出满足的嗡鸣。
它就像一块饥渴了亿万年的海绵,将这些被提纯后的磅礴能量尽数吸收。
神国之外,那场席卷一切的凋零风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最终化为几缕青烟,消散于虚空。
神国之内,法则的对撞也抵达了终点。
随着最后一丝灰色被文明石碑吞下,整个世界重归寂静。
原本布满裂纹的法则晶壁,此刻非但完好如初,甚至比之前更加厚重、坚韧,其上流转着一种洗尽铅华的晶莹光泽。
被腐朽侵蚀的疆域,重新焕发生机,甚至比之前更加灵动。
危机,解除了。
不但解除了,王腾的人道神国,更像是饱餐了一顿,根基暴涨了一大截。
他借敌人的杀招,完成了一次不可思议的淬炼与强化。
与此同时。
远在九幽冥域,盘膝坐在三丈神域内的王腾本尊,紧闭的双眸猛然睁开。
就在刚才,人道化身那边法则对撞、相互湮灭提纯的全过程,巨细无遗地反馈到了他的脑海。
“原来如此……排异反应,并非因为我的轮回法则与宇宙的腐朽法则不容……”
王腾的眼中闪过一丝明悟的电光。
“而是因为我的‘新法’,还不够‘脏’!”
他一直试图维持六道轮回的绝对纯净,去对抗一个早已被污染的宇宙,这本身就是一种冲突。
正确的道路,或许不是建立一个无菌的温室,而是掌握“以毒攻毒”,在腐朽之中提炼秩序,在污秽之中建立净土的法门!
这场生死危机,竟为他指明了解决自身最大困境的道路!
压下心头的激动,王腾的意识回归人道神国,开始清点这次堪称奇迹的战果。
文明石碑更加巍峨,三条法典的光芒愈发深邃,整个神国的运转都流畅了数倍。
一切都趋于完美。
然而,就在他以轮回之眼审视那座崭新的文明石碑时,他的目光,陡然凝固了。
在那铭刻着“秩序”、“赏善”、“罚恶”的法典最深处,在一个比发丝还要微弱亿万倍的法则节点上,他看到了一个东西。
一缕几乎无法被感知的腐朽本源,如跗骨之蛆,悄无声息地烙印在了那里。
它,已经与他亲手建立的秩序,融为了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