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走进南书房，缓缓坐了下来。
梁九功端了一杯热茶，放在康熙面前的桌子上。
康熙面前铺着一张空白的圣旨，握紧了笔，许久却没有写下一个字。
也许过了很久，康熙叹了口气，松开了笔。
梁九功沉默的把一口未动的变得温了的茶撤了下去，又换了一杯热茶上来。
康熙抿了一口热茶，之后缓缓放下茶杯。
“查的怎么样了？”
康熙问。
梁九功缓缓开口：“回万岁爷的话，那天站在皇贵妃娘娘身后的，就只有荣妃娘娘……而且，根据乾清宫的宫女太监的说法，荣妃娘娘，站的离皇贵妃娘娘极近。”
康熙心想果然，一下子仿佛整个人都颓废了下来，竟然是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梁九功吓了一大跳，赶紧上前去扶康熙。
康熙缓了两口气，轻轻推开了梁九功的手，坐直了身子。
只是……
看着自家万岁爷的身影，梁九功眉头皱了起来。
总感觉，自家万岁爷哪怕直着身子，身形也憔悴了许多。
梁九功想。
康熙做了个手势。
梁九功弯着腰下去了。
一会儿，另一个小太监上来了。
“万岁爷。”
小太监对着康熙跪下磕头。
康熙把后背靠在椅子上。
这是他从前从来不会做的姿势。
这个姿势需要把整个后背都贴在椅子上，无论是从上下左右哪个角度来看，姿态都不算是好，身材在高大的人这样坐着都有一股萎靡之气。
所以康熙从不允许自己和自己的儿女们用这样的姿势坐在椅子上。
可是今天，也许他真的是太疲惫了，也许是因为一些别的原因，他竟然用这个姿势面对着小太监。
小太监安静的把脑袋磕在地上，一刻也不敢抬头。
“你们查到的东西呢？”
康熙缓缓开口。
他手下有两拨人帮他处理事情。
第一波人就是明面上的梁九功等人。
第二拨人就是暗地里的培养的一些侍卫和太监。
平时康熙确认某件事情的真相的时候，会让两拨人一起查，到时候对比一下就知道了。
当然，他手底下还有第三拨人，只是一般不用在后宫里。
这件事，康熙也不打算遇上第三拨人。
根本没必要。
那么多人明眼看着他的媚儿从那么高的台阶上滚下去，现在龙凤胎的尸体还在佛堂里面由喇嘛天天念经祈福，等着下葬。
他心爱的女人现在还躺在床上，一醒来就痛哭不止。
必须要有人为此付出代价。
哪怕那个人是荣妃。
其实查这件事很简单，皇贵妃当天穿着的是平底鞋，鞋子完好无损，鞋底也没有踩到什么东西的印记， 地毯上也没有丝毫痕迹。
所以基本上可以排除皇贵妃是不小心踩到什么东西所以才摔下去的。
更不可能是那些什么妃嫔假孕陷害别人争宠什么的。
龙凤胎的尸体还在佛堂里呢。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
当时的现场，谁离皇贵妃最近，谁就是推皇贵妃下去的那个人。
小太监磕了个头，说出了一个名字。
康熙闭了一下眼。
荣妃……
真的是你。
康熙恍惚的想。
这个女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康熙已经许久没有在荣妃的宫殿里过夜了。
很多年都没有了。
但是康熙依然还记得，早些年，在鳌拜还掌权的时候，荣妃那时候还是个年轻少女。
荣妃的容貌在当时后宫里是数一数二的，那时的康熙年幼，也算是喜爱美色，时常宠幸荣妃。
所以在早期，荣妃是后宫里生孩子最多的女人。
康熙记得荣妃不通文墨，琴棋书画也只能说是会，哪怕后来荣妃细心学了琴艺，但后宫比她弹琴弹的好的还是有的，再后来就荒废了。
康熙记得荣妃有时有些死脑筋，有时又很温柔，他早些年是喜欢过的。
怎么现在，就好像变了呢？
康熙想到这里，又忍不住笑了一声，是嘲笑自己的愚蠢。
日子久了谁不变呢？就连他也不是当年的小皇帝了。
只有他的媚儿。
康熙想到现在躺在床上的人儿，心疼了一瞬。
只有他心爱的女人，这些年仿佛没有过什么大的变化。
康熙这样想。
荣妃……
可惜了。
康熙这样想。
“荣妃……”
康熙缓缓开口。
“荣妃娘娘担忧皇贵妃过甚，夜里着了风寒，久病不治。”
康熙开口，判了一个人的死刑。
小太监又磕了一个头，缓缓退下了。
最近几天，后宫人心惶惶。
只因康熙当时在永寿宫说过，皇贵妃摔下台阶是人为所致，等皇贵妃缓两天这件事再慢慢说。
结果已经好多天过去了，康熙就好像忘了这件事一样，一直没有提过，后宫诸人谁不是提心吊胆？
康熙一直不提，她们也一样小心翼翼的不去谈这件事，久而久之，就好像这件事没有发生过一样。
只是，皇宫里日益安静的氛围说明了有什么改变了。
长春宫里，明媚背靠在床上，脸色和唇色还是有些发白，五公主满眼心疼，端着一碗补血益气汤一口一口的喂着明媚。
这汤是用上好的乌鸡加了党参枸杞还有一些药材熬制成的，鲜咸中又带着一丝药香，喝的明媚是满口留香。
可是明媚又不能露出很喜欢这汤的样子，要做一副憔悴伤心的姿态出来，可把明媚给为难坏了。
五公主喂完了汤，伺候着明媚漱了口，又扶着明媚躺了下来，满眼心疼。
明媚看的心里发酸，抬手碰了碰小姑娘的脸颊：“额娘好着呢，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
五公主红着眼眶瞪了明媚一眼，但很快就不舍得了，气哼哼的把明媚的手捂在怀里：“等额娘的手什么时候没有这么冷了，再和女儿说这句话吧。”
坐在一旁沉默的五阿哥一声不吭的把明媚下身的被子掖得更紧了些。
六阿哥就坐在五阿哥的旁边，安静的用手肘着脑袋，一会儿看看额娘，一会儿看看姐姐。
其他几个孩子明媚没让过来，此刻正在自己的房间里生气着呢。
明媚笑着捏了捏女儿的手，柔和地说：“好孩子，最近学习用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