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言郎刚刚指责林奕可的话有多掷地有声,现在就有多不占理。
因为这会儿指责他的可不止周老婆子一人,村里婶子大娘都呼啦啦跑了过来,甭管有没有开口说了周言郎点啥,一双双老眼都止不住向低水洼处瞅去。
不就冷一点吗?
都是苦过来的穷苦人家,水路还有那么多鱼啊虾啊蟹啊的,还能真眼瞅着不要了?
这二郎是不是太败家了?
还有,好几个婆子悄咪咪的跑到了低水洼那里,脱了毛窝子就要下水。
甚至周婆子都有拖鞋下水的打算。
所以说,甭管这伙老娘们嘴上有没有指责周言郎几句,站队很清晰,立场非常坚定,错的铁定是周言郎。
这下周言郎真的火了。
一个个都多大年龄了,为了那点子海货,都不要命了吧?
“你们要干嘛?知道水里有多冷吗?那点子鱼虾是够买药的?还是比你们一条条老命还值银子?
娘,婶子大娘和姑姑们,真要下水我管不着。
您要是真敢下水,冻病了您,我最多跟大哥三弟他们凑份子买药的银子,其他我铁定不会多管!”
事情到这样,别说周言郎窝火了,林奕可也不能再看着了。
她赶紧示意大宝、二宝和三宝,同她一起将赤着脚向水路走的老婆子们拉上来。
跟大娘婶子的一顿拉拽、劝说,林奕可心中那点子怨气和憋屈,算是先划拉到角落里了。
主要是眼下也气不起来了,累的喘气都不匀乎,哪还有劲生气。
一个个老娘们力气足的很,拉拽这一会功夫,累的她和三宝一个劲地喘着气。
周婆子犯了倔,三宝来回都将她拽到礁石上两三回了,她还是挣扎着要下水。
“娘!”周言郎死死瞅着周婆子,然后又向婶子大娘们一一扫视了一圈。
“娘,我都说了,这水很冷!就那点儿鱼虾你真想躺上几天吗?
你们也都觉得那些鱼虾,值得你们大病一场吗?”
“怎么就不值得了?哼!你不是说了,我若病了你会凑药钱吗?我不用你凑药钱,我就要那水里的鱼虾。”
周言郎当真被周婆子给气笑了。
“药钱我也不给你凑了,鱼虾你也别想要!海货都别捡了,现在都回山谷!”
周二姑被大宝一手按在左肩上,她挣扎不动,干脆坐在礁石上,双眼死死瞅着水洼里的活蹦乱跳的鱼虾。
“二郎,你看这半天,俺们捡的海货,哪里有水里的鱼虾大,都是肉啊.......”
“二郎,你这孩子咋能这样啊?夭寿哦,到处都是海货,水里还有那么多鱼虾,咋就要回山谷了呢......”
一伙老娘们都同时张口说话,那可真跟进了鸭场差不多,叽叽喳喳,没完没了。
周言郎斜睨了林奕可一眼,那眼神赤裸裸在说,瞅见没?你就跟这伙老娘们,还是古代老娘们一样一样滴!
她们啊,见到路上一坨狗屎都铁定划拉回家的人,你怕也快修炼到家了!
林奕可一开始不舍得放弃水里鱼虾不假,可她不也是非得划拉回去不可。
这会儿,见识到村里老娘们那股子豁出老命,也要将水里鱼虾都划拉回去的架势,她早就吓麻爪了。
对上周言郎那眼神,林奕可只能抿了抿唇,扭过头不去看她。
周言郎说回山谷,那是必须回山谷。
他把口哨含在唇间,一声嘹亮的哨音破空而出,在礁石滩上回荡开来。
很快,冯宇、袁石头、周三郎的回应哨声此起彼伏,一声接一声。
礁石滩上所有的女人、孩子和老人听到哨声后,第一时间或是提着水桶,或是背着箩筐,纷纷向沙滩嘴涌去。
哪怕是周婆子、周二姑这伙老娘们,哨声一响,也下意识地麻溜站起!
反应快的,更是反手就把沉甸甸的箩筐甩到后背,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她们大脑全部跟着口哨走,根本就没有多余的思考。
与此同时,礁石滩最南边,大片礁石半截没入海中,这儿的海鲜鲜活度拉满,还贼有个性。
当然,个头够足、皮皮虾一蹦三尺高,稍不注意就溜了;
大小鲍鱼死死扒着礁石,得用劲撬才能下来;
就连那些小海虾,也机灵得很,专往水深处钻。
梭子蟹举着钳子耀武扬威,石斑鱼在浅水里游得飞快,淡菜密密麻麻粘在岩壁上,透着股子 “不好惹” 的劲儿。
顾云洲和二山、三山一伙半大孩子,光着脚丫子在这片礁石中来回穿梭,箩筐里的海货没装上多少,一个个身上的棉服却都湿了大半。
口哨声响起后,二山和三山一伙半大孩子立马背上箩筐,撒丫子向沙滩跑去。
被孤零零撂在浅海滩的顾云洲,手里的鱼叉正对准一条足有两尺长的花鲈
他猛的插下去,该死的花鲈当真让撞上了鱼叉。
这下,顾云洲狂喜不止,挑起花鲈鱼想向二山和三山他们炫耀来着,猛的抬起头,这片礁石滩上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哈哈,插到了......人呢?”
站在一处高台上的穆澔空和徐景珏瞅他那副傻缺模样,两人无语的对视一眼。
坐在软轿上的崔瑾熠和萧砚辞,更是没眼看他。
“喂!还有人在吗?你们都去哪了?”
顾云洲扯着嗓子叫喊着,可惜海水无情,愣是将他的喊叫声拍碎在礁石上了。
冰冷的海风裹着咸冷砸在他脸上,或许因为偌大的礁石滩上独剩下他一人,所以格外冰冷。
“都走了,也没人叫我一声,你们都太不讲义气了!”
他头顶的高台上的萧砚辞四人,听到顾云洲这话,毫不留情的撤离礁石滩。
萧砚辞,“咱们走,让他一个人在这吹吹海风,醒醒脑子吧!”
穆澔空最先点头,迈腿就向高台下走去。
要不是说顾云洲就是个傻大个呢,但凡他能抬头,向头顶上瞅那么一眼,也就不会孤零零一个人吹海风了。
论逃难给大家伙儿带来的改变,除了被迫离开故土之外,这一路跋山涉水的几个月,所有人都练出了一身跑路的本事。
关键,一个个都能负重跑路,女人和汉子们都挑着筐跑,老人和孩子们背上也不能少了背筐。
林奕可跟着大家伙儿跑在山路上时,有点儿懵逼。
她想不明白,好好的咋就跑起来,一个个都不累,还是脑子都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