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38: Interrogating the man in blue at Night, Laughing wildly as he heads to the Underworld.
青衫客吓得面如土色,扑通跪地:“小人不敢!只是……只是不请自来看看热闹……”
“看热闹需要带这玩意儿?”老者将铜哨往桌上一拍,“丁管家!”
正指挥仆役添菜的丁穵闻声赶来,见此情景立刻会意,朝旁边的护卫使了个眼色。
青衫客还想辩解,已被两个膀大腰圆的护卫架了起来,嘴里塞了块抹布,像拖麻袋似的拖进了后巷——那狼狈模样,惹得围观百姓哄堂大笑。
矮胖乡绅捡起地上的酒坛,给众人满上:“诸位莫怪,扫了大家的兴。海逸王待咱们百姓如亲人,谁要是敢在他的地盘上作祟,咱们第一个不答应!”
“说得好!”众人举杯应和,酒液溅在粗瓷碗里,却比玉盏更显滚烫。
老者望着楼下依旧喧闹的流水席,捋须笑道:“些许宵小,也配来搅这满城的喜气?”
窗外的夕阳正染红檐角,云兮楼里的喝彩声混着酒气飘出去,与天鲑盟府邸的礼乐遥遥相和。那青衫客被拖走时的挣扎,早成了这场盛宴里一个不值一提的笑谈——
毕竟在这片浸满烟火气的土地上,百姓心里的秤,可比任何权术都要分明。
戌时三刻,暮色四合,烛火渐次亮起,吉时已到。
正厅红烛高照,彦柏舟身着玄纁礼服,杨秋月头戴“花钗礼衣”,垂珠遮面。赞者唱礼:“新郎新娘就位!”二人并肩立于堂中,脚下红毡绣的鸳鸯恰在此时交颈。
“一拜天地!”彦柏舟执杨秋月之手,共拜于地。案上俎豆陈列,玄酒与醴酒分置两侧,依魏晋古礼,不设香烛,唯以脯醢祭天。
“二拜高堂!”主位上虽无长辈,却设了先祖牌位。二人叩首时,乐师奏起《关雎》,琴瑟声中,海宝儿将一枚青玉“同心结”置于案前——此为新婚信物,玉上刻着“长相思,毋相忘”。
“夫妻对拜!”杨秋月垂珠轻颤,与彦柏舟相对躬身。拜毕,彦柏舟以金剪挑去她的遮面红巾,见她眉间点着梅花妆,鬓边插着盛行的步摇钗,钗上金雀随她轻颤。
两瓣匏瓜以红绳相系,二人各执一瓣饮尽,赞者高声唱喏:“礼成!步入洞房!”
此时漏刻滴答,恰是昼夜交替之刻,檐外忽有流萤飞过,似为这对新人添了份永世不变的盟誓。
新人行至洞房门前,廊下早围了圈笑语喧腾的宾客。袁心领着一群年轻子弟拦在阶前,扬声道:“按古礼‘戏新妇’,需过三关方得入内!”说罢眼波流转,吟出首即兴小诗:“莲开并蒂映红毡,何处春光最动人?”
彦柏舟拱手一笑,朗声道:“不向瑶池争月色,只留芳影在君前。”诗句既应了景,又暗指身旁的杨秋月,廊下顿时爆发出叫好声。
又有个白面书生刁难:“听闻新郎曾评点《诗经》,敢问‘琴瑟在御,莫不静好’,当配何种心境?”
“此句不在辞藻,而在同心。”彦柏舟话音未落,帐内已传出杨秋月清越的声音:“恰如‘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心同则音和。”夫妻二人一唱一和,引得众人击掌称妙。
最后一关,众人取来笔墨,要二人以“同心”为题共赋一诗。彦柏舟提笔先写:“红毡铺就九曲路”,杨秋月隔着门帘接过笔意,续道:“玉盏斟来一世情。”合璧之句刚落,袁心正要再出难题,却见杨秋月竟自内推开半扇门。
她鬓边步摇轻晃,脸上还带着未褪的红晕,却一把攥住彦柏舟的手腕,朗声道:“诗也吟了,关也过了,再闹下去,当心我罚你们抄百遍《关雎》!”
说罢不等众人反应,拽着彦柏舟便跨进房内,“砰”地合上木门,只留门外一群人愣了片刻,随即哄堂大笑。
帐内烛火摇曳,杨秋月方才的豪气褪去几分,指尖微颤地抬头看彦柏舟,眼尾泛红:“他们……他们太闹了。”
彦柏舟执起她的手,指腹摩挲着她微凉的指尖,见她耳尖晕着胭脂般的霞色,不禁莞尔:“还是我家娘子有法子。只是方才未见到少主,他若在场出题,恐怕我这关未必能轻易闯过。”
听闻海宝儿不在,杨秋月指尖猛地一紧,语气里添了几分惶急:“义弟他素来繁务缠身,为了我俩的婚事,已是殚精竭虑。”
彦柏舟颔首附和,眸中漾着暖意:“正是。为保这场婚礼无虞,他这几日夙兴夜寐,操劳不休。明日晨起,你我夫妻自当亲往奉茶,以谢辛劳。只是眼下……”
话音渐低,帐内烛火忽然“噼啪”一声爆了个灯花,将两人交握的手映得格外清晰。
这一边。
完婚宴尚未结束,可海宝儿却已没了踪影。此刻郡城内的一处隐蔽院落内,海宝儿负手立于廊下,目光落在被捆在柱上的青衫客身上。
那人虽被打得嘴角溢血,脊梁却挺得笔直,眼底翻涌着不加掩饰的桀骜,好似方才被拖来时的狼狈只是一场错觉。
“我再问一遍,是谁派你来的?”海宝儿的声音比院外的夜色更沉,“天鲑盟与你无冤无仇,何苦做这刀上舔血的勾当?”
青衫客喉间发出一声嗤笑,血沫顺着下巴滴在衣襟上:“海少主何必白费唇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想从我嘴里套话,痴心妄想!”
海宝儿眉峰微蹙。他本不愿动粗,可此人既然敢四处打听天鲑盟的消息,又怀揣着能号令江湖暗哨的铜哨,背后定然牵扯着盘根错节的势力。
今日恰逢彦柏舟大婚,满城欢庆之际,绝不能发生任何变数。
“看来寻常手段是问不出什么了。”海宝儿从中取出个青瓷小瓶,瓶身贴着张泛黄的标签,墨迹早已模糊。
“这是‘牵机引’,”海宝儿将瓷瓶在指尖转了两圈,声音平淡得像在说一件寻常物事,“不是毒药,却能让你浑身筋脉如被蚁噬,从指尖到心口,一寸寸麻痒入骨。寻常人撑不过三刻,便会求着说出一切。”
青衫客瞳孔骤缩,却仍梗着脖子啐了口血沫:“妖术惑众!我劝你趁早杀了我,否则……”
话未说完,海宝儿已捏开他的下颌,将半瓶药液灌了进去。
药液入喉冰凉,起初并无异状,可不过一炷香的功夫,青衫客的指尖忽然剧烈地抽搐起来,像是有无数细针在皮肉下钻动。他先是咬紧牙关强忍,额角青筋暴起,到后来实在难忍,竟发出困兽般的低吼,身子在绳索里剧烈扭动,手腕被勒出深深的血痕。
“如何?”海宝儿缓步走近,目光锐利如刀,“此刻说了,我便给你解药,免受这钻心之苦。”
青衫客猛地抬头,眼底布满血丝,却硬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痴心……妄想!”
话音未落,他忽然剧烈挣扎起来,借着扭动的力道,竟将肩膀狠狠撞向身旁的石柱棱角!
“砰”的一声闷响,石屑飞溅。海宝儿瞳孔一缩,还未及阻止,便见青衫客嘴角勾起一抹凄厉的笑——他竟用自残的剧痛压制“牵机引”的麻痒。
鲜血顺着他的肩头流下,浸透了青衫,可他像是浑然不觉,只是死死盯着海宝儿,喉间嗬嗬作响,硬是没让任何讯息要冲破喉咙。
“你……”海宝儿正欲开口,却见青衫客忽然挺直了脊梁,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朗声道:
“天地重开一缕光,不照东山照西山。”
诗句落地,院落里瞬间死寂。风穿回廊,卷起地上的落叶,发出沙沙的轻响,竟像是在为这四句诗伴奏。
青衫客说完,头一歪,似是耗尽了所有气力,可那双眼睛依旧圆睁着,死死盯着檐角的灯笼,好像要将那点光刻进骨头里。
海宝儿眉头紧锁,反复咀嚼着这两句诗无法真正理解其中含义。
但“天地重开”“光照西山”……字里行间透着一股戾气,可究竟指向什么?是有人想借天鲑盟的手搅动风云,还是……
他猛地抬头,正要追问,却见青衫客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咳着咳着,竟发出一阵癫狂的笑:“哈哈哈……哈哈哈……”
那笑声尖锐刺耳,像是夜枭啼哭,在寂静的院落里回荡。
“你就等着吧!”青衫客猛地拔高声音,血沫从嘴角喷涌而出,“只要我死,天下人都知道你海宝儿和天鲑盟图谋不轨!”
说完,他忽然用力一咬舌尖!海宝儿心头大骇,飞身上前想要阻止,却只看到青衫客眼中闪过一丝决绝,随即头一歪,彻底没了声息。
一缕黑血从他嘴角溢出,沿着下巴滴在地上,与先前的血迹交融,晕开一朵诡异的花。
“少主!”廊下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幽篁子奔至近前,见状立刻俯身探向青衫客的鼻息,又按住他的腕脉,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已经没气了……”
“可惜!”海宝儿沉声道,“他还有话没说清楚,便咬舌自尽了!”
幽篁子却摇了摇头,指尖捻起青衫客嘴角的黑血,放在鼻尖轻嗅,又用银针探入他的指尖,银针竟瞬间泛出乌色。“少主,他不是咬舌自尽的。”
幽篁子的声音带着凝重,“他体内早有慢性毒药,发作缓慢,却无药可解。就算我们不审他,他也活不过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