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夏按密码进了大门，客厅里没人。
卧室门开着，有隐隐约约说话的声音。
不知道是不是听见有人进门了，那说话声变小了些，越发得模糊不清。
又过了没一会儿，已夏刚拿着保温桶走到厨房门口，就听到木头相击，低沉的响动。
顾寒慕拄着拐杖，从房里走了出来。
“你刚才是在打电话吗？这么快就打完了，是怕我偷听吗？”
已夏听见声响回头看了一眼，看顾寒慕走得还算稳当，并没有过去扶他。
神色轻松地玩笑了两句，就拿着保温桶进了厨房。
因为背对着顾寒慕，所以她并没有看到身后的人，眉间有一闪而过的慌乱和不自在。
“你不是说今天有同事来看你吗？”已夏端着碗筷从厨房里走出来，随口问了一句。
“嗯，吃过午饭待了一会儿就走了。唐凡太聒噪，吵得我脑袋疼。”
顾寒慕坐在餐桌边，自然地接过已夏手里的碗筷。
没有说要不是他强行把人轰走，唐凡在知道丁姨的红烧鱼，似乎是给什么人回来吃晚饭，特意做的之后。
大有要在这赖到吃晚饭的架势。
“今天航班怎么样，顺利吗？”
顾寒慕并不想和她讨论唐凡那家伙，开口问起她白天航班的情况。
“我以前听同事说，带学员的时候特别容易遇到客人投诉，很邪门。我还不信，没想到是真的，我们今天航班上也来了个奇葩！”
已夏听顾寒慕问起航班上的情况，白天的事一下又跳到她脑子里，她义愤填膺地又和顾寒慕讲了一遍事情的经过。
“你说这种人是不是脑子有病？一共就飞两个小时，去头等舱坐一下能长块肉还是怎么样？”
已夏还有些意难平地念叨着，一边把热好的饭菜端出来。
因为丁姨不是驻家阿姨，所以顾寒慕其实也是想让丁姨留到晚上，做好晚餐再走的。
但已夏觉得中午做好，晚上再热一下其实也没什么关系，不用太矫情。
她其实是不太愿意和顾寒慕家的阿姨遇到，反正顾寒慕也不太习惯家里一直有外人在。
“好在今天的乘务长和检查员还都算公正。”顾寒慕看了已夏一眼。
知道她其实比看上去的样子讲原则很多，但也没想到她自己的资质检查还没过关，就这么替只带一班的学员出头。
要知道公司那些怕事怕惹麻烦的乘务长，检查员也不少。
如果今天是那样的人带班，已夏这么做不见得能被认可。
“我以前和这个乘务长飞过嘛，知道她大概为人。”已夏不以为然地耸耸肩。
她既没和客人吵架，也没给客人脸色看，一切都按公司规定来。
就算遇到不同处事风格的乘务长，大不了就是不认同，但也说不出她什么错来。
最差就是不让她通过考核而已，她也不太在意。
她有自己做人做事的原则和底线，对那种无赖，已夏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顾寒慕又扫她一眼，没再多说什么，做都做了。
只是他觉得为了一块瓦伤了自己，玉不值得。
“红烧鱼是特意给你做的，你尝尝丁姨的手艺怎么样。”
翻过这个话题，顾寒慕往已夏碗中夹了筷鱼。
他嫌挑刺麻烦，并不太爱吃鱼。
不过已夏爱吃，所以他今天特意让丁姨做了这道菜。
两个人安静吃着饭，偶尔说一两句话。
“你今天晚上留在这儿睡吧。”
顾寒慕想起什么事般，突然抬头看着已夏，开口说了一句。
“啊？可我明天还要飞一天呢，和今天差不多时间出门，我也什么都没带过来。”
已夏今晚本来并没有要留宿的打算，吃完饭她就打算回自己家的。
而且因为顾寒慕伤了腿，已夏老是怕自己晚上睡觉乱动，碰到他伤处。
所以最近，她都不太愿意和顾寒慕一起睡。
“离得这么近有什么关系？你是想一会儿吃完饭回去把东西拿过来，还是明天早上回去都行。你是嫌弃我吧？”
顾寒慕觉得已夏的理由并不太成立，一脸认真地看着她。
“哦，那我还是明天早上起来之后回去吧，早十分钟起来就行了。”
已夏看着顾寒慕灼灼的目光，似乎认定自己是嫌弃他。
想了想，只好开口同意留下。
吃过饭，已夏把碗碟都放进洗碗机里，设置好模式，然后走出厨房。
“你要喝什么吗？还是想看个电影？我帮你开。”
已夏贴心地问已经挪去客厅的顾寒慕。
“我想洗澡。”在沙发上坐着的人转头看过来，一本正经地提了个要求。
“洗澡？可你不用拐杖的话，一条腿站着可以吗？而且会不会有点太滑不安全啊？”
已夏听到这个要求，第一反应就是拒绝的。
已经入秋了一段时间，天气凉了不少。
顾寒慕这两天又都没出门，不洗澡其实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他现在腿脚不便，洗澡这种事不属于必须要做的。
“所以你帮我。”
就在已夏还在替顾寒慕考虑可行性的时候，顾寒慕直接给了她一个解决方案。
“我？我怎么帮你？我不行的。”已夏毫不犹豫，脱口而出就拒绝了。
虽然两个人赤诚相见也不是一两次了，但帮他洗澡是两回事。
已夏觉得自己做不到，在明晃晃的灯光下对一具异性裸体上下其手。
可她拒绝的话刚出口，就看顾寒慕的脸色也毫不犹豫地淡下来，就那么定定地看着她。
已夏觉得自己有点头疼，为什么她觉得今天的顾寒慕，有点缠人还矫情。
动不动就用那种哀怨的眼神看她，难道受伤的人，真的比较容易情绪波动？
已夏好声好气地哄着他：
“要不我接水帮你擦一擦好不好？也是一样的。你都没出门，不脏的。”
顾寒慕又一言不发地看了她了几秒，然后兀自拿起一旁的拐杖，撑着站起来。
也不理她，就往卫生间方向走去。
这意思是要自己去洗了？
已夏连忙跟过去，拉住他的胳膊，“你别闹了，真的不行，万一滑倒了怎么办？”
“你去休息吧，不用管我。”顾寒慕不冷不热地甩开已夏的手，继续往前走去。
已夏觉得自己，简直想掐死眼前这个“瘸子”！
为什么男人幼稚起来可以到这种地步？平时不是高冷得很吗！
已夏不忍直视地闭了闭眼，深吸了口气：
“那你也要让我先帮你摆个椅子进去，然后你坐着，我才能帮你洗啊。要不真摔了我都扶不动你。”
走在前面的人停在原地，一声不吭。
已夏以为他还不满意，走到他身边，抬头看他。
就看顾寒慕垂眸和她对视，一脸傲娇又淡然，“那还不快去，我在等你。”
已夏觉得自己简直要被气得吐出一口老血来。
卫生间里，有淅淅沥沥的水声，掺杂着隐约不清的说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