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念瞥他一眼，有些无奈地笑笑。
顾寒慕还真是老样子，连假装客套寒暄，都懒得装一下。
这是孟念回国后，第一个由她独立负责策划的大型活动，已经进入最后的准备阶段。
她今天也是突然心血来潮，把顾寒慕叫过来参观。
“我记得上大学那会儿，你也在艺术节的时候跳过舞。”
台上，舞蹈演员合着音乐，开始进行最后的彩排。
“对啊。不过那次本来不应该是我上台的，我一直是B角。
但演出前几天，A角有一次排练的时候受伤了，所以才临时换我上的。
哦，对了，舞团的A角其实你也认识，就是辉月她们宿舍的那个慕已夏啊。”
目光一直盯着舞台上排练情况的人，不以为然地说了一句。
“你说谁？”
顾寒慕似乎被雷击中般，整个人都有些僵硬。
他缓缓偏头看向身侧的人，眼里的光在不甚明亮的会场里剧烈闪烁。
巨大的震惊和诧异，几乎要喷涌而出。
“你这么吃惊干嘛？你不知道吗？我以为你和辉月那么熟，她应该早就告诉你了。”
孟念有些意外地回头看他一眼。
“慕已夏一直是舞团的A角啊，不过她是A角，我也是心服口服。
她从长相、气质到舞蹈技术，都和那支舞蹈契合得天衣无缝。
每次排练，都有很多系里系外的男生偷偷来看。
如果当初那支舞最后是由她来跳，我想效果一定会更好的。”
孟念从来都是爽快人，并没有因为自己是临时替补上场的，就有所遮掩。
反倒还有些替受伤的慕已夏惋惜。
“那你演出那天穿的白色裙子，本来也是她的？”
顾寒慕的声音有些许迟疑，夹杂着一丝极其微弱的颤抖，和他眼中狂乱的光混成一线。
“是啊，那是那支舞的表演服。
提起这个，那条裙子是按她的身材定做的。
可是她那么细胳膊细腿的，我当时为了塞进那条裙子，可是一个礼拜都没敢放肆吃饭。”
想起当年那些可爱又带着些狼狈的往事，孟念忍不住笑出声。
“路上小心开车哦，正式演出那天要是有空，也欢迎你带朋友来看。”
剧场外，孟念笑盈盈地递给顾寒慕两张票。
“孟总监，工厂那边说我们定的柜子有点问题......”
有工作人员追出来找孟念。
演出在即，要解决的琐碎问题还很多。
“好，有空的话我就来。你去忙吧，我先走了。”
接过票，顾寒慕冲面前站着的人点了点头。
夕阳温柔地目送顾寒慕的车，离开自己的视线。
孤野不羁的黑色牧马人，把那些金色的缠绵抛在身后，生出了些铁汉柔情的落拓凄美。
路上的车流，已经开始有些拥堵。
像赶海时滩涂上密密麻麻的小螃蟹，走得有些慢，却始终坚持着向前。
顾寒慕的视线落在车前的流阵里，握住方向盘的手，有些不安地张弛着。
说不清是浮躁，还是激动。
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白色的曼妙身影：
舞台上一片幽暗，只有中心处一束光，静静落在轻盈舞动的精灵身上。
微微闭目，心里的冲击似乎还没有平静。
千军万马在胸口奔腾，让他急需要一个缓释的出口。
顾寒慕记得，那是大二的一天下午。
正好没课，在篮球场打完球，本来准备直接回宿舍，路上碰见同宿舍的舍友。
非要拉着他去看什么排练，说是有仙女下凡，错过可惜。
对这种犯花痴的脑残宅男行为，顾寒慕心里是不屑的。
但架不住两个舍友连拉带拽，反正也无事，于是还是跟着他们去了。
偌大的学校礼堂里，座位区没开灯，有些黑咕隆咚。
从光明中一下进入，目力无法迅速适应。
在悠扬婉转的乐声中，顾寒慕缓缓睁开眼。
远处的舞台上，漫着层层白烟，有一个少女，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仿佛，她是从那烟雾里长出来的精灵；又仿佛，她是踏乐而来的仙子。
她身上的素色舞裙，随着她轻盈而明快的胡旋翻出巨大的白浪，像极了层层浪尖上的花。
离得有些远，她脸上戴着同色的面纱，让人看不真切她的容颜。
要说飞行系的学生，真是有得天独厚的先天优势，一个个都目力极佳。
舞台上的人扭转身来，冲着顾寒慕他们所站的方向，莞尔一笑。
即便被面纱挡住了大部分面容，但那双含情灵动的眼睛，还是直击人心。
顾寒慕站在黑暗中，当然知道，舞台上的人不是在冲他们笑。
应该只是舞蹈编排里的一个方位设定。
但他还是被那又纯又娇的笑容，莫名摄住了心魂。
很想走上前揭开那面纱，看看那笑容的庐山真面目。
“啊～”
顾寒慕正看得专注，舞台上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然后那白色的浪就消退下去，落到了地面上。
顾寒慕淡淡的眸子睁了睁，就看后台有人急急跑出来。
一下围住了伏在地上的那个纤弱身影。
叽叽喳喳，一时有些吵闹，有些混乱。
好像有人在怒斥，到底是谁，把吃剩的苹果核留在了舞台上！
大概是扭伤了脚，顾寒慕看着那抹纤丽的白色，被人搀扶着站了起来。
然后有人架着她，去了后台。
回宿舍的路上，舍友还在七嘴八舌地心疼，担心着“受伤的仙女”。
不知道几天之后的艺术节，还能不能正常演出。
顾寒慕不由自嘲地笑了笑，去之前，他还鄙视人家。
可没想到不过片刻，他似乎也成了一样的“无脑痴汉”。
这个“小仙女”，还真是有本事......
可即便如此，几天之后，顾寒慕还是坐在礼堂里，观看了艺术节的文艺汇演。
舞台上白影飞旋，他莫名担心了几天的心，悄悄落了回去。
又过了一阵子，有个叫孟念的女孩子，来向他告白。
据说就是在艺术节的时候，跳《尘埃里的花》那支舞的姑娘。
孟念人很活泼，也很主动。
后来，顾寒慕就和她在一起了。
他每每看她，总觉得和他那天在黑暗中，看到的那双眼睛不太一样。
但他一直以为是那天距离隔得远，加上妆效的缘故，所以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孟念后来剪了短发，他还觉得有些可惜。
他心里，还是舞台上那个三千青丝飘扬的身影。
他第一次见到跟着辉月一起出来的慕已夏的时候，就觉得对她莫名亲切。
他以为只是因为他们聊得来，毕竟人与人之间，也是有气场的。
他从不曾想过，已夏是那个人。
毕竟他见到她的时候，已夏已经是现在的样子，留着浪漫慵懒的长卷发。
他通过机长晋级试时，已夏在他面前跳舞给他看，他很喜欢。
他以为，只是因为她跳得好。
虽然他当时就莫名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不曾想过，真相居然是这样......
原来，居然是她；原来，一直都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