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树，你不是要教我游泳？现在可以开始了。”
“我教你游泳！”
薄慕洲上前，就扼住了唐婳的手腕。
顾辞树急了，他不想让表哥教唐婳游泳。
但，他鼻子下面的血，还没处理好，他怕损坏他在唐婳心中的美好形象，他不敢顶着两管子鼻血教她游泳，他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保持沉默。
“啊？”
唐婳不太想让薄慕洲教她游泳。
她怕自己变态，会很尴尬。
而且，哥哥穿着一身西服，怎么教她游泳？
沉默了许久，唐婳还是轻声说道，“哥哥，要不你换上泳装？”
薄慕洲面色青了青。
不能换。
泳裤太单薄，没有多少遮盖作用，有时候人的反应会露馅。
他不想吓到她。
“不必！”
想了想，薄慕洲沉声说道，“那边有游泳圈，你先戴着游泳圈下水，自己找找感觉。”
行吧，看来哥哥就是过来棒打小鸳鸯，并不是真心想教她游泳。
唐婳从一旁拿了个游泳圈，套在自己身上，就下了水。
路上，她真的很期待今天的游泳。
站在游泳池旁边，看着清凌凌的水，她也特别想下去，化作一只肆意游动的鱼儿。
可不知道为什么，当她进入泳池，大半个身体被温暖的水流紧紧包裹，她的心中，忽而生出了一股子说不出的恐慌。
明明，她的脑袋，在水面之上，她却觉得，自己的脑袋，好似被一只大手，死死地按在了水中。
那只手的主人力气太大，不管她怎么拼命挣扎，都无法逃出生天！
“我不想死……别淹死我！”
唐婳觉得自己喘不上气来了，止不住惊呼出声。
她原本浮在水面上的脑袋，也止不住垂落，口鼻慢慢被水淹没。
“唐婳！”
听到她的声音，薄慕洲顿时脸色大变。
尤其是看到她仿佛要将自己埋葬在水中，他更是顾不上自己身上穿着西装，他快速跳下游泳池，就将她捞上了岸。
唐婳双眸失焦，身体依旧如同筛糠一般颤栗。
顾辞树好不容易去洗手间把自己脸上的血洗干净，就注意到了这边的异样。
他以最快的速度冲过去，“姐姐，你怎么了？你脸怎么这么白？”
他还忍不住握了下唐婳的手，“你手怎么这么凉？”
“别淹死我，别淹死我……好疼……”
唐婳含着泪麻木摇头，她依旧觉得自己无法呼吸。
她已在岸上，水流却好似将她的口鼻堵住，要生生将她拖下地狱。
薄慕洲此时已经顾不上去管他编织出的兄妹身份的禁忌，他死死地将她箍在怀中，恨不能用自己的体温，将她冰冷的身体捂热。
他的声音，也温柔到他自己都觉得陌生。
他一遍遍耐心地哄她，“唐婳，没有人敢淹死你。你哪里疼？告诉我。别怕，我在，我在……”
他温热的大手，落在她的背脊，他温柔的声音，化作一缕阳光照进了她的心底。
她身体渐渐抖得没那么厉害了，但她的声音中，依旧带着哑，带着颤。
还有一股子小女孩撒娇一般的委屈。
“哥哥，我再也不想游泳了！”
“我……我刚才下水，我觉得好像有一只手，按住了我的脑袋，一直一直把我往水面下面按。”
“我想抓着泳池边缘爬上去，我不想被活活淹死。可是那个人的脚，踩住了我的手。”
“我手指的骨节，都快要被他踩断了，好疼啊。”
“我撑不住了，我滑了下去，我好像真的被淹死了。”
顾辞树面色惨白得仿佛鬼一般。
她说的，今天没有发生过。
可她被囚禁在清园的那两年，他不只一次恶意把她扔下清园主栋前面的泳池。
他按着她的脑袋，在她快要被淹死的时候，才将她的脑袋提起。
随后再按下。
如此反复。
在折磨得她昏死过去的时候，他才会大发慈悲，勉强饶过她。
有时候她挣扎得厉害，她死死地抓住游泳池边缘，试图爬上去。
他就踩她的手背。
一下一下，疼得她再没有力气抓住游泳池的边缘，疼得她身体如同断了尾的鱼，彻底沉在游泳池之中。
看到她这副模样，他心疼。
心脏跟被人锤死了一般疼。
可她今日所有的疼，所有的恐慌，都是因他而起，他都没有勇气上前安慰她半句。
他只能痛苦地抱着自己的脑袋，一遍遍呢喃，“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哥哥，我不喜欢游泳。”
唐婳双眸依旧有些失焦，“游泳好疼啊，这辈子，我都不想再游泳了。哥哥，我想回家，我要回家……”
唐婳催促得太急，薄慕洲都没来得及去换衣间帮她换回衣服，他将西服外套罩在她身上，就抱着她快步往游泳馆外面走去。
孟川已经开车等在了外面，看到薄慕洲抱着唐婳出来，他连忙帮他们拉开车门。
薄慕洲将唐婳放下后，坐到了她身旁。
她却是又扑过来，紧紧地抱住了他精瘦的腰。
她那张褪尽血色的小脸上，依旧带着令人心疼的无措，她指尖一下下颤着，如同梦呓一般重复，“疼……好疼……”
孟川不知道游泳馆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有些担忧。
但唐小姐身上穿着泳装，他也不好上前关心，他还是默默地升起了遮挡板。
薄慕洲现在知道了，唐婳是说她手疼。
他无尽怜爱地握住她的手，一遍遍摩挲，想到小时候他蹭破了皮，妈妈会轻轻在他的伤口处吹几下，他又轻轻吹了下她的小手，“唐婳，别疼……”
“你这样，我心疼。”
更是，被悔恨煎熬，心如刀绞，生不如死。
他虽然没有亲自将她的脑袋按在泳池之中，可顾辞树教训她，他都是冷眼旁观。
她会这么怕水，与那次她坠海，肯定也有关系。
而那次她会决绝跳海，是被他逼迫！
他小心地拨开她额前的碎发，温热的大手，轻轻捧住她的脸，郑重如同海誓山盟。
“唐婳，以后我会好好保护你，用我的命保护你。”
薄慕洲不厌其烦地哄了唐婳好一会儿，她情绪才慢慢好了起来。
她依旧如同婴孩一般依偎在他的怀中，全心全意信赖他、依恋他，她抬起脸，那双潋滟的狐狸眼中，笼罩上了一层浅淡的雾气。
如同内心在作什么挣扎。
她看了他有两三分钟，才轻声说道，“哥哥，我不想跟阿树谈恋爱了。”
“什么？”
“我之前真挺想跟阿树谈恋爱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我下水之后，我忽然就一点儿都不想跟他有交集了。”
“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他了。”
这两天，唐婳太黏顾辞树，薄慕洲心里酸得要命。
他做梦都希望她能远离顾辞树，最好老死不相往来。
可这一瞬，听到她说再也不想看到顾辞树了，他心里却一点儿都不开心。
反而如同被压上了一座沉甸甸的大山，压得他疼痛心慌，无法呼吸。
她今天，因为潜意识里对水的排斥，进而开始排斥用水伤害过她的人。
在过去那两年多，他薄慕洲也极尽残忍地伤害过她。
是不是置身于别的环境之中，她心中对他薄慕洲的憎恶，也会被唤醒？
哪怕，她暂时无法恢复记忆，她也会对他深恶痛绝，连一声哥哥，都不愿再喊他？